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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库兹涅佐夫没精打采地走着，一心指望上级下达休息的命令。有时他回过头去望望，看到戚比索夫垂头丧气地跟在马车后面一拐一拐地走着。刚才还那么神气十足的水兵、瞄准手涅恰耶夫，此刻他的脸孔难看得简直认不出来了。涅恰耶夫拖着沉重的步子，不时吹吹蒙上一层厚霜的湿漉漉的小胡子，还古怪地去舔舔它。

&ldo;到底什么时候才休息呢？什么时候休息呀？&rdo;

&ldo;究竟什么时候休息呢？他们忘了吧？&rdo;库兹涅佐夫听到背后达夫拉强中尉响亮而愤懑的声音。达夫拉强的带点稚气的清脆嗓音总是引起他的感触，不知怎的会使他回忆起愉快的往事，想起过去那美好的、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也许达夫拉强身上至今还保留着这种生活的痕迹，但对库兹涅佐夫来说，那却是遥远而模糊的过去了。

库兹涅佐夫费劲地扭过头来，因为沾满汗水的衬领冷冰冰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这条衬领还是他从炮校毕业领军装的时候发下来的。二排长达夫拉强，瘦脸孔，大眼睛，和别人不同的是钢盔下面没戴衬帽。这时他向库兹涅佐夫赶来，一边走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雪团，象在吃什么精制的糖块似的。

&ldo;喂！库兹涅佐夫！&rdo;达夫拉强用他那清脆的小学生的嗓子说：&ldo;你听我讲，我作为连的共青团小组长，想听听你的意见。要是你同意，那我们就谈谈吧！&rdo;

&ldo;什么事呀？郭加！&rdo;库兹涅佐夫问，象在学校里那样只叫他的名字。

&ldo;你读过一篇德国人的大作吗？&rdo;达夫拉强吮着雪团，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一折四的黄颜色传单，皱了皱眉头。&ldo;卡瑟木夫在水沟里拾到的，是夜里从飞机上扔下来的。简直是凶相毕露，还在哇啦哇啦地骂人哩。&rdo;

&ldo;给我看看，郭加！&rdo;

库兹涅佐夫接过传单，打开粗粗看了一遍。传单上用大号字母印着：

&ldo;斯大林格勒的匪徒们！

在已被我空军炸成废墟的斯大林格勒附近，你们虽然暂时包围了部分德军，但不要高兴得太早吧！你们不要指望现在就能转入进攻了！我们还要在你们的街道上给你们办喜事，然后把你们赶过伏尔加河，再赶到西伯利亚去喂虱子。在光荣的常胜军面前你们是不堪一击的。苏维埃恶棍们，当心你们的臭皮囊吧！&rdo;

&ldo;简直象疯子骂街，&rdo;达夫拉强看见库兹涅佐夫读完传单后脸上带着冷笑，使说。&ldo;也许他们预感到不能从斯大林格勒活着回去了。对于这类宣传你有什么看法？&rdo;

库兹涅佐夫把传单还给达夫拉强说；&ldo;你说得对，郭加。这篇大作是别出心裁的。一般说来，这种漫骂我还没有读到过。

在四一年他们是另一种写法，&lso;投降吧！别忘了带汤匙和饭盒！&rso;这样的传单每天夜里都会撒下来。&rdo;

&ldo;你知道我对这种宣传是怎么看的吗？&rdo;达夫拉强说。&ldo;狗嗅出棍子的味儿，就是这么回事。&rdo;

他把传单揉成一团，丢到路边，低声笑了起来。这笑声使库兹涅佐夫又一次回想起往昔某种熟悉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情景，就象春天在学校窗前，透过撤满柔和光点的菩提树叶看到的那种阳光灿烂的景象。

&ldo;你心里有没有点数？&rdo;达夫拉强跟上库兹涅佐夫的步子说。&ldo;我们光向西走，后来又向南，现在是向哪里去呢？&rdo;

&ldo;前线。&rdo;

&ldo;知道是向前线。可我已经猜出来了，你明白吗？&rdo;达夫拉强鼻子里哧了一声，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库兹涅佐夫。&ldo;斯大林格勒已经在背后了。你打过仗，你倒说说……为什么上级不向我们宣布目的地？我们会开到哪儿去呢？这是不是秘密？你听到过什么消息吗？难道不是到斯大林格勒去？&rdo;

&ldo;反正是上前线去，郭加，&rdo;库兹涅佐夫回答。&ldo;只能上前线，不会去别处。&rdo;

达夫拉强委屈地皱了邹尖鼻子。

&ldo;这算什么，格言吗？要让我笑笑吗？谁都知道是上前线。可这地方哪点象前线呢？我们在向西南走。你要看看指南针吗？&rdo;

&ldo;我知道是向西南。&rdo;

&ldo;我说，要是不去斯大林格勒，那可太糟糕了。人家在那里揍德国鬼子，而我们呢，却跑到天涯海角去见鬼！&rdo;

达夫拉强本来想跟库兹涅佐夫好好谈谈，可是谈来谈去也没有个眉目。他俩都感到部队的行动方向已经改变了，但对他们师确切的行军路线却毫无所知。不过他们已经猜出一点：行军的最终目标并不是斯大林格勒。现在斯大林格勒已在背后，不时有隐约的炮声从那里传来。

&ldo;跟上来……！&rdo;&ldo;加快脚步！&rdo;前面传来口令，于是土兵们欧懒洋详地依次往后传。

&ldo;暂时什么也搞不清楚，&rdo;库兹涅佐夫望望在草原上拉得很长的队伍，对达夫拉强说。&ldo;我们肯定是到什么地方去。一直在拼命赶路。也可能，郭加，我们是沿着包围圈在走。昨天的战报上讲，那里又在进行激战啦。&rdo;

&ldo;哈，那就太好了！……跟上来！小伙子们！&rdo;口令传到达夫拉强那里，他便用在学校里整队时那种悠扬的声调传了下去，但是嘴里的雪使他呛了一下，而他却乐呵呵地说：&ldo;你看，紫雪糕跟我捣蛋，卡在喉咙里了！你也嚼一点吧，能解渴。要不然会全身湿透，象只掉在水里的老鼠！&rdo;他象吃糖那么甜滋滋地吮了吮雪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