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龙离怃的生辰,历书上写着诸事皆宜,真真是个好日子。
西海龙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好不热闹,老龙王夫妇在前院招呼接待忙里忙外,后院闺房里的主角却还在不紧不慢。
“我的小姑奶奶,快着点吧,宴席就要开始了!”
“不是酉时三刻开始么,这才。。。”龙离怃懒洋洋抬起眼皮看了眼滴漏,“这才刚刚酉时嘛。”
栀子闻听差点背过气去,且不说那繁杂的礼服,就是梳妆也要不少时间啊,可眼下这位小祖宗还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舒缓刚练完武的筋骨。
“嗯?这么麻烦?不是穿上衣服就好了么?”
栀子气结,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的把龙离怃搓洗干净拽了出来。
“红的那套多喜庆多好看啊,为啥要穿这套啊!”
“嗯,我喜欢这套啊。”
“红色那套多应景啊!”
“应什么景?是成年礼不又是婚礼。”铜镜中大眼滴溜溜一转,打趣道:“莫不是有人思嫁啦?”
栀子假意气道:“你这丫头说话越发无遮拦了!”却不知自己两颊早已绯红。
时辰将至,宾主入座等候主角出场。
正是红轮西坠夜幕降临时,偌大宴席竟不见掌灯,难道要摸黑吃酒不成?
众人莫名之际,不知谁惊呼“看那边”,昏暗中众人也不知看哪边,只是都下意识的朝有亮光处望去。
莹莹珠光,朦朦人影,看似未动,可一切又都渐渐分明起来---水蓝色的抹胸襦裙,颜色由上及下逐渐加深,曳地的裙边更是幽蓝如海;绞纱制的加宽腰封束出完美身段,上有银丝累绣的龙纹,变换角度方能见其隐现;洁白的冰丝罩衫服帖在身,很好的衬出肩颈线条,袖口下摆以浅蓝丝线缀出云纹,既应蓝色长裙,又不叫外衫太过苍白无华;素净的小脸不着脂粉,只在眉心点了朵梵红的花钿;部分长发绾了宝云髻,用一支镂空水晶簪固定在脑后,余发则任其披垂腰间,除此再无累赘花饰。
直到近在眼前了,众人才惊觉,那莹莹珠光可是货真价实的南珠,个个莹润亮泽硕大无比,被灌以灵气布满整个廊桥,每走一步的震颤会促使灵气催动珠光流溢,远远看去像极了明亮星空下,一位仙子踏浪而来。
识货的都明白‘万金难求一珠’,说的就是南珠,可就算南海龙王也未必能拿出如此数量的品相个头儿堪称极品的南珠来。
此一举华而不奢,已叫众人暗自叹服。
面上浅浅微笑,双手交叠腹前,龙离怃端庄娴静的站定在宾客面前,心中对于父母任意放养自己的行径千恩万谢,若天天这样束缚着真是难受死了!
龙烈夫妇起身,带着四子与小女来到一张事先备好的供案旁,点燃香烛,在宗伯的主持下,在场所有龙族都恭敬起立朝案上唯一的牌位行礼祭酒。
这是龙族必须的仪式,一则宣告子孙成年,二则警示族人不忘根本---不论宗族如何枝繁叶茂开花结果,他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始祖---烛九阴!
酒宴终于正式开始,龙离怃回到主位席准备大快朵颐,忽又想起栀子反复叮咛她一定要闺秀些,只好端端坐定,抽出绣帕捂着樱桃小口做孱弱状,眼睛偷瞄其他人的做派。
这一桌全是自家人,爹爹依旧豪放,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四哥自是君子谦谦举止风雅;气场彪悍自带伤害的娘亲现下是慈眉善目;就连平常狼吞虎咽的栀子也都小口啜饮闭嘴啖食;还有这位天青长袍的公子,吐气如兰气质如玉,举手投足文雅贵气,如此美色。。。嗯?龙离怃缓缓闭上双眼,再猛的睁开定睛一看,怎么是千山一月!
对于龙离怃的目瞪口呆千山一月不以为意,反而很是自然的先敬了老龙王夫妇一杯,而后与龙云敞栀子龙离怃共饮了一杯,既是尊敬了主人,又同晚辈一起不显生分,当真无可挑剔。
吃喝一阵后,全场氛围愈发浓烈,有人开始串起了酒桌,众人兴致高涨。
应酒的间隙,龙离怃蹭到千山一月身边,“你怎么来了?”听起来不甚礼貌,实则是她明白爹娘会借此庆宴相婿,知晓这层含义后再看千山一月,龙离怃只觉怪怪的。
“是你娘广发英雄帖啊。”被质问者慢条斯理的吃着。
“你。。。”龙离怃呛着,一阵猛咳引得周围几人看过来,赶忙笑脸相迎,而后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言下之意是本不想来,觉着我配不上你委屈你了怎地!”
千山一月闻言一怔,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龙离怃,眼神颇具玩味。
前一刻还故作轻慢姿态的龙离怃,当下恍然自己刚刚对并不知情的千山一月是不打自招了,虽未直白交代,但从千山一月越来越深的笑意可以看得出,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只觉脑子一懵,脸上火烧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那个。。。对!我敬酒去!”龙离怃抄起桌上一个酒壶急急隐入喧闹的宾客中。
这样的庆宴酒会,正是各家年轻女子争奇斗艳、青年男子卖弄风流的绝佳场合,竞相攀比相互较劲,谁也说不好哪朵花更美更具风头,可在这千红百绿之中,龙离怃不妖不俗,一身水蓝流淌其中,反倒衬得她清雅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