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时候,军器司的人带着一个匣子过来,褚匪才从那棵倒霉的梅树前挪了尊脚。军器司送来的,正是褚匪之前所托铸造的重剑。重剑的剑和鞘分开装在匣中,剑体足有八十斤,沉重非常,剑身深黑,隐隐有寒光,是把上好玄铁铸造的宝剑。周围的人皆是为之惊叹,柚白更是兴奋不已,蠢蠢欲动,褚匪便给了军器司送剑的人赏钱,让柚白当场拿了试试。那几名军器司官吏拿了赏钱却是没走,他们早闻户部赵大人身旁有位武功奇高的少年,今日得了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只见柚白轻松地将重剑拿起,细细从头看到尾,眼里满满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柚白到了院中开阔地带,凝气用力,刺击削劈,人的招式和武器很快适应,重剑生生在他手中达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效果,看得军器司的几名官吏目瞪口呆。赵凉越欣慰地看着柚白,对褚匪道:“师兄,谢谢你,我从来送过柚白什么像样的礼物。”褚匪有些哀怨地道:“只有溪鳞不要再说我像你父亲就好了。”赵凉越笑:“原来师兄不喜欢自己被叫老了啊。”褚匪侧头看了眼赵凉越,轻叹一气:“你就当是这个理由吧。”“就当是?”赵凉越疑惑地看向褚匪,但褚匪没有了下文。过了会儿,赵凉越想到了别的事,犹豫着开了口:“师兄,你昨天晚上没回去吗?”褚匪不知道赵凉越话里的意思,便拐个弯问:“怎么了?”赵凉越顿了下,道:“就是觉得,师兄年底这几日一直待在我这,也没回褚府看看。”褚匪明白过来,桃花眼一弯,道:“放心,已经陪过了。”“陪过?”赵凉越回想了一下,道,“难不成是昨夜我醉的不省人事后?”“是啊。”褚匪凑过来,压低声音笑道,“昨天我和他共处了一个晚上,一直到丑时末我才睡。”赵凉越点了下头,心想守岁到午夜过就可,怎么还让人家女子陪他熬到了丑时?但赵凉越很快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又是郎情妾意,怎么会是单纯地坐在一起聊天喝茶……赵凉越刷地一下脸红了。褚匪自然明白赵凉越想到了什么,便火上浇油地补充一句:“他现下应该还没醒,等下午我晚些时候回去。”赵凉越闻言愣了下,随即瞪了眼褚匪,提醒道:“师兄不把我当外人,但这种事还是……还是不要在闺房讲为好。”褚匪看着赵凉越又羞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其实昨晚时候,他确是丑时末才歇下,但并非颠鸾倒凤,而是最初赵凉越睡得不老实,一直踢被子,他便守到赵凉越睡安稳后才离开。“师兄,西南那边有消息了吗?”赵凉越决定转移一下这个尴尬的话题,便问起正事。褚匪捻了捻手指,道:“严昌在黑市发现了一点线索,还在追查,等西南都护府和京昌运河的事确定下来,我们就动身。”赵凉越点点头,皱眉道:“总觉得西南不仅关乎旧案,还关乎现下大许的安危。”褚匪:“溪鳞不必过于担忧,南星已经一早就动身离京,往西南去了,不日就会有新的消息。”赵凉越疑惑:“南星年关在京?倒是没见过他。”褚匪解释:“是偷偷回来的,他母亲住在京都,由刑朔的人照顾着,平常为避免生事,就不联系。”赵凉越感慨道:“父母尚在,不能常年在侧侍奉,也是种遗憾了。”褚匪看向正和军器司官吏谈笑的京墨,道:“他们两在我刚入刑部时就跟着我了,南星还是王夫人亲自挑选的。”年关一过,便是春祭大典,平崇帝卧病在榻,便由太子季煊代劳。春祭当日,季煊着冕服登上祭台,号角震天,百官跪迎,集至尊至荣于一身。季煊持玉镇圭回首,俯视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天下尽在自己股掌之间。胸腔内热血翻腾,季煊已经达到了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感觉——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所有人都对他俯首臣服,都只能仰望他。他的生母先皇后,为了所谓情谊郁郁而终,留他一人被王皇后母子打压多年,自己却还要为了讨好父皇和那些臣子们,对着先皇后冰冷的牌位日日悼念,装出一副温良恭谦的模样。还有所谓的父皇,年轻时在先帝面前像条狗一样听话,后来做了帝王又被韩闻蕴当了傀儡,如今早就已经老了,百无一用,却还要霸着皇位不肯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