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见了总是不好,如今外面那位盯着呢”孙绍祖解释,“虽说我也不怕被牵累了,但总是留个官身,日后也好照应一二。”
探春点头:“嗯,我明白,就接了二姐家去罢。”
迎春却舍不得走:“我打小儿地跟着祖母长大,总得要尽个心意。”
孙绍祖柔声劝道:“你如今身子还虚着,又受不得风。虽然有着三妹妹照应,可她的事儿也多,总有个照应不到的地方。况且,你如今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反倒给三妹妹添了麻烦。”
“我……”迎春委屈,泫然欲泣,孙绍祖急忙又哄了两句。
看着小夫妻俩果然前嫌尽释,加倍的恩爱,探春很是替迎春高兴。总算自己还是保下了这一个,没有白白地穿越了这么一场。
“姐夫说得是,你留在这里也只得陪着多掉些眼泪,反让姐夫镇日地替你担心。不如今日先家去,日后大好了再来拜祭祖母。若是她泉下知道你如今过得这样的好,想必也很高兴呢。”
迎春终于被劝得离开,探春送她至仪门边,眼看着马车辚辚而去,却并不回转,只站在墙边发了好一阵的呆。
夜风吹来,倏然寒冷,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正要转身,却听一个惊喜的声音:“不想又遇见了姑娘”
探春愕然转头:“是你”
原来竟然是上次把玻璃鹤慷慨相赠的那位异族少年,此刻正满脸笑意:“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我与姑娘竟十分的有缘。”
探春本是心情压抑,但看他笑得爽朗,也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多谢公子相赠之德。”
少年爽朗地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姑娘这便回府么,不如到茶坊相聚片刻,也好说会儿话。”
待书惊讶地看着他,满眼的戒备,像一只急欲护雏的老母鸡。
探春忙笑道:“侍书,不需如此。他……是一个朋友,有两面之缘,你不必担忧。只是如今我们家里有些事,不敢随意走动。公子盛情,只能等下回有缘了。”
她原是推脱之辞,谁知那少年竟像是当了真似的:“真的?那下回见面,可一定要赴约的。”
侍书恼道:“这位公子说的话好生稀奇,我家姑娘怎能与你去茶坊?”
异族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探春,竟不以为杵,点头笑道:“倒是我确实莽撞,原不大懂你们这里的风俗。须知在我们那里,这并不算什么。”
探春点点头表示了解。若不是程朱理学大行其道,上溯至汉唐,女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虎落平阳
少年又若有所思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敢再打扰姑娘。不过,我相信咱们是有缘的,有一次两次,必定还有三次四次,这样的机会总是有的。”
探春怕被人瞧见形迹,急于回府,也没细想他的话,施了一礼便告辞。转进角门时,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处专注地盯着她,心里不由得一愣。
想必上回这少年就打听到了自己的身份,故而在府门前相候。否则哪里会有这样的巧,这么久才出来这一趟,偏生就被他遇上了。
不知为什么,一颗心跳得有些失了规律,不敢再看,低了头便走了回去。
刚转过长廊,却见两个小厮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肋下拿着个什么东西,大概又是卷了什么要逃走的努力。顿时柳眉倒竖,叫过侍书:“过去瞧瞧,若是卷了咱们府里的东西,拿过来问话。”
侍书跺足:“姑娘如今又不管着家,还管这些做什么就是他们要拿,咱们府里还能有什么可拿?”
虽说抱怨着,但还是过去问了两句。只一会儿功夫,便叹息着回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自己平时攒下来的一些铜子儿并赏的东西。见了我去,吓得什么似的,我也没说什么就回来了。”
探春喟然,点头不语,放任着那两个去了。
就当作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罢。反正贾府如今的开支也能省则省,跑掉几个也能省些花销。
再到灵前的时候,却听王夫人正在数落王熙凤:“按理儿这原该是我们儿子媳妇的事儿,只不过我们都动不得,这家又向来是你把持着的。当年蓉大奶的事,就办得很好,我与你婆婆这才托了你。这事儿,你是万不能撒手的,只这几天却总这儿不凑手,或是那里没个人应着。里头便是有我们,外头你还得用心去办。要说老太太待别人不说,待你却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为着这个,也得打叠了精神把这事儿办好。”
王熙凤有苦说不出,只得忍了气吞了声,应了个“是”字,便往外走。探春与她擦肩而过,见她不似平日模样,低着头也不看路,知道是王夫人把话说重了。
不过人家占着个太太的名头,怎么说也不为过。就是她这样说自己了,也只得生生地受着。谁让她的辈份身份俱比别人矮呢?
王夫人瞧见了探春,愁苦地叹了气:“三丫头,按理这事儿你也不该管的,只是如今家里实在没有人,你四妹妹那样儿是不会管的,又是东府的人,我也不能差使了她。凤丫头原先看着还伶俐,如今竟也木呆呆了起来,你还在一旁看着些罢。”
如果说当年探春还会推辞,但贾母的丧事,她本就极想尽一份力,老人待她素来很不错的。
于是她毫不含糊地点头答应,转身便去追王熙凤。
带着侍书才转过抄手回廊,却听她正在廊下传了众人央告:“婶子们就可怜可怜我罢,我上头捱了还好说些,如今为的是你们叫不齐让人笑话。也就这几日,你们好歹辛苦些,旁的倒也罢了,也总要台面上过得去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