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失笑:“你倒打的好主意,刚还在这里说起呢,二姐姐是再不肯去的。”
探春摇头:“祖母处置的时候,我们都在呢一同求了情都没用,祖母自有打算,你就去了也没用。二姐姐的奶妈是不能再进府了的,我倒是可以做主放了。柳嫂子的妹妹,我可不管。既做下了这个事,就别想轻易过关。”
贾宝玉奇道:“那你怎么放过二姐姐的奶妈呢?”
“她媳妇用了三十两银子来赎,我自然会放她回去就这们,她要想再进府来那也不能够,这样的人送我也不要,二姐姐也不敢用。”探春笑着三言两语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贾宝玉目瞪口呆。
薛宝钗亲昵地挽住了探春的手臂:“往常可看不出来,三妹妹言辞这样的锋利,把那媳妇说得哑口无言,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这会子,可不知道在怎么个后悔呢”
“那把柳嫂子那妹妹一同放了,也是一样儿的人情。”贾宝玉干笑。
“她拿什么东西来赎?”探春没好气,“再者,我们自己都有奶妈子,这回处得重了各人脸上都不好看。柳嫂子能和二姐来比吗?二哥,要我说呢,芳官她们几个也淘气得够,在园子里又拉了帮结了派,早晚要整出事儿来,你还一径惯着她呢”
“她年纪还小,又甚少求人……”
探春正色道:“并非我瞧不起戏子,像琪官就是个好的,我也愿意重看他一眼。芳官她们原本还小,并不懂事,若是好好地教导倒也罢了。若是瞧着她们长得可爱,由着胡来的话,往来什么样的收梢还真难讲。”
正文王府作客
贾宝玉朝着她看了又看:“有时候,我怎么觉得你像比我还大似的。”
本来就比你大,而且还大得多了探春忿忿不平地想着,脸上的神气却很无奈:“你近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我瞧着也不单是我,就连林姐姐,也比你大些”
林黛玉啐道:“好好儿的带上我做什么”
探春无辜地眨了眨眼:“这儿不就是咱们俩的岁数比二哥少么?我不捎带上你,还能捎上谁去?”
几人又说笑了一回,贾宝玉还记挂着要去跟贾母求情。薛宝钗很不以为然:“为着个奴才的事,还是别去惹老太太不高兴。”
探春也毫不留情地道:“祖母就算不恼你,怕是父亲也要恼你的。柳嫂子的妹妹自个儿做错了事,受这惩罚也是应当。若是个知道好歹的,求上一求倒也罢了。可芳官……我倒还怕她会惹出些事儿来呢就是柳嫂子,不是我说她……”
林黛玉也接了口:“可不是?听说上回司棋因嘴里没味道,要吃个蒸鸡蛋,还爱给不给的,倒替芳官整治了几个小菜,巴结着呢,总是为着她家的五儿。难怪……芳官对她的事这样的上心。”
五儿是柳嫂子的独生女儿,长得纤弱不禁,家里也不舍得让她做什么活儿,只打算着贾宝玉的怡红院里少了两个丫头,便打点着想要进去,是以巴着芳官。
薛宝钗含笑:“你们说了半天,竟不觉得渴么?”
探春醒悟,哂然一笑:“咱们也闹了二姐姐一天,散了罢。”
迎春局促地笑道:“我这儿等闲也没有人来,今儿倒着实地热闹。姐妹们有空就过来坐坐,往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
这番话,说得众人心里都觉得别有一番滋味。果然姑娘家一日大似一日,这样热闹的日子便越过越少了。尤其是朱大娘过府提亲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于是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又跟着探春回了秋爽斋。
侍书却接着了雅图的帖子,正要打发小沐去缀锦楼找人呢“放着罢,又不是什么大事。”探春不动声色,随手塞在匣子里。
“姑娘,这日子可就在两日之后,北静王妃真是个急性子。”侍书提醒。
“嗯,正好两个大诗人就在这,直接告诉了她们不就完了?”探春一阵心烦意乱,“反正我是不去的,家里这么多事儿呢,就二姐那里的事也没完,我还得盯着王住儿媳妇把那三十两银子赔来”
薛宝钗笑道:“人家请的正主儿可是你瞧瞧,这帖子上头,只单写了你的名字,要你‘携众姐妹赴约’呢”
“她要咱们的海棠诗社去开一社,无非是图个热闹罢了。若论作诗,我们拍马也及不上你俩,就只去充个脸子罢了。”探春替自己找借口。
林黛玉知道她的心思,是万不肯去的,只是担忧地看着她:“可北静王妃似乎喜欢你得紧,那次外祖母寿日,一直挽着你的臂亲热着呢”
探春暗自苦笑,也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对上了那位蒙古公主的眼。偏偏她的友谊,是自己不想要的。见着她难免想到水溶,想到水溶,又觉得心里刺痛。还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总觉得自己像是插足的第三者,虽然明明她和水溶相识相遇在前。谁让人家现在名正言顺呢?难怪人人都喜欢做大妇,理直才能气壮。
初恋是一杯不敢再品尝的苦酒,旧地重游,不过是在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上撒上了一把盐,痛到撕心裂肺。
薛宝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探春,却只是含笑不语。
“你们也知道的,我顶是不耐烦应酬着这些王公贵族们。话也不能随意说,万一说错便是得罪了人,到时候连祖母都要责怪,还不如避着些好。”探春强笑着替自己的“逃避行为”找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
可她的如意算盘,却仍是落了空。也不知道是这位雅图公主不知道中原的规矩,还是热情得过了份,第三天大早,竟是亲自上门敦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