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璟眼角一抽:&ldo;下去。&rdo;
她如获大赦,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孟璟被她这抱头鼠窜的样子逗乐,低低笑了声才进了明间,先是往东侧看了眼,那边早已重新归置完毕,新婚装饰一概不见踪影,但屋子里空落落的,想是楚怀婵未起搬过来的心思,他转头去看西侧,敛秋迎出来,指了指里边,轻声道:&ldo;身子不大舒服,在榻上歇着呢,二爷进去坐坐?&rdo;
孟璟没出声。
她又看向他手里的莲蓬,迟疑了会儿,指了指旁边的圆角柜。
他看过去,上头摆着只雀蓝玻璃磨花直颈瓶,他将手里的莲蓬举起一支比划了下,倒觉也还算相配,点了点头,吩咐道:&ldo;取些水过来,再拿个果盘进来。&rdo;
敛秋出去净了瓶,又叫人取了只冬青釉花口盘并两盆清水回来,看着他取了支莲蓬,修剪好高度插进净瓶,又安静地立在瓶前端详了许久,试探问:&ldo;奴婢去请少夫人出来么?&rdo;
&ldo;不必,让她好生歇会儿。&rdo;
他摆手示意人都下去,这才到主座坐了下来,将剩下的莲蓬放在案上,剥起了莲子。他甚少尝这些玩意儿,偶尔要尝上一口那也都是别人收拾好了的,眼下自个儿待这儿剥起了莲子,实在是一幅奇景。
扶舟在门口悄悄看了好一会儿,见他那小心翼翼又实在是有些笨手笨脚的模样,和敛秋对视一眼,忍不住打趣道:&ldo;要我说,姑娘合该把主子这模样画幅小像送到槐荣堂去,夫人怕是能乐上大半月,还能每晚在侯爷榻前念叨上半个时辰。&rdo;
敛秋连连摆手:&ldo;可别糟践我了,就二爷那脾气,这要被知道了,怕不是一顿板子就能揭得过的。&rdo;
扶舟还要和她说几句玩笑话,余光瞥到楚怀婵不知何时起了身,打了帘子出来,正立在暖阁门口发呆,孟璟正低头和这些负隅顽抗的莲子做着斗争,并没有留意到这点轻微动静,而她也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那个手忙脚乱的身影。他赶紧拉了敛秋彻底避开,留他们二人在屋内。
兴许是因为不大熟稔,他做这事做得很是认真,楚怀婵就这么看了一刻钟有余,心里那股心烦意乱竟然无端消失殆尽,缓缓平静下来。
孟璟本屈着脖子就小几的高度,眼下累了,微微扬了扬脖子,这才发现她,他垂眸看了眼手头的东西,面色讪讪地瞎扯:&ldo;就睡这么一会儿?&rdo;
&ldo;大白日的,我也睡不着。&rdo;楚怀婵笑笑,朝他走过来,&ldo;听见您进来就起身了。&rdo;
孟璟脸白了一瞬:&ldo;看多久了?&rdo;
&ldo;您刚坐下,我便出来了。&rdo;楚怀婵温声道,&ldo;见您认真得紧,也就不好打扰您了。&rdo;
那他这笨拙样子岂不全被她看了去?
看他出糗还这么心安理得,孟璟脸上挂不住,将手头的莲蓬往几上重重一搁,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重新拿了起来,继续笨手笨脚地剥着莲子,赌气般地剥下一颗就忿忿地往盆里重重一掷,惊得水花四溅。
楚怀婵见他这小孩儿赌气似的行径,没忍住弯了下唇,很认真地宽慰他:&ldo;您放心,我方才什么都没瞧见。&rdo;
这话还不如不说,孟璟手顿住,抿唇挤出两个字:&ldo;闭嘴。&rdo;末了又补道:&ldo;要么就出去。&rdo;
楚怀婵失笑,在案前住了脚,洗了颗莲子,又在另一个盆中过了一遍水,这才往嘴里送,她手都快递到嘴边了,忽然想起来眼前还有个人,讪讪地将手递过去:&ldo;您尝尝么?&rdo;
孟璟这会儿正一脸不爽,见她这般,怒气反倒消了些,轻轻探头衔住了这颗莲子。
他牙齿不经意间触及她指尖,她僵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将这粒莲子咽下了肚,夸赞了句&ldo;还可以&rdo;时,才回过神来。
为掩饰尴尬,她赶紧伸手去淘洗盆中剩余的莲子,不料刚一触及水面,忽然被他一把打掉了手。
他下手向来没轻重,楚怀婵疼得轻呼了声,满脸不悦地看向他,他却压根儿没管她的反应,自个儿捋了捋袖子,亲自做起了这事。
&ldo;受了寒就好好待着,碰什么凉水。&rdo;他语气淡淡,似漫不经心,却又还是带了几分严厉。
楚怀婵闷闷地&ldo;哦&rdo;了声,收回手,没话找话地问:&ldo;您怎么不让下面人做这事?&rdo;
&ldo;忘了。&rdo;他答得一本正经,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楚怀婵愕然,哑然失语了半天,最后也没能说出句奉承话来,反倒是挤出了一声闷笑。
孟璟抬头盯她一眼,忽然厉了声色:&ldo;以后别对我用敬称,管你是客套生分还是成心讽刺。&rdo;
她心底某根弦忽然莫名被拨了下,微微点了下头。
她垂眸去看他,到底身子底子不同,她还觉着有些冷,他鼻尖却冒了些汗,她手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凑上去替他轻轻擦了擦。
甘松味盈在鼻尖,他抬眼一看,只见到一朵玉兰飞速划过,尔后被她收了起来。
他看过去,她耳垂终于后知后觉地泛了些红,有些尴尬地立在他跟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好心地替她解了个围,递了枚莲子给她:&ldo;尝尝。&rdo;
她绕到他对面坐下,尝了尝这莲子,清香满溢,她却食不知味,久未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