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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沐只得坐了小马扎，开始认真地给李煜剥栗子。男人一颗也不吃，单单就看着他：&ldo;只要重嘉出现在你面前，以后你就尽量让他快些睡着，不然太疲乏了，恐怕身体吃不消。&rdo;阿沐暗暗白他一眼，重嘉可比他要好哄得多，又剥了一颗栗子，少年故意啪嗒一声扔在了托盘里面，男人才刚刚要闭上的双眼就又睁了开来。阿沐笑：&ldo;殿下吃栗子啊！&rdo;男人伸手扔过了一本书来：&ldo;识字吧，读三十二页。&rdo;掉在少年怀里的书，上书二字《治国》，他拿起来飞快地翻到了三十二页，抬眸见到李煜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嗤笑一声。九道巷里虽然乱，但是他好歹在韩湘子院子里生活了那么多日子，怎能有一日松懈，韩湘子就是现成的老师。这种书他从小看到大，谈不上什么倒背如流，但是见得多了，是张口就来呢：&ldo;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ldo;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rdo;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ldo;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rdo;公曰：&ldo;姜氏欲之，焉辟害。&rdo;对曰：&ldo;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糙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rdo;公曰：&ldo;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rdo;李煜伸手在盘子里捡了一个栗子放入了口中，阿沐吐字清晰，就开始给他读书。不多一会儿，这个故事讲过了，男人两指敲在盘上：&ldo;看得懂吗？&rdo;阿沐无语：&ldo;这有什么能看不懂的吗？&rdo;李煜：&ldo;那你说说，你读这段讲了什么？&rdo;阿沐：&ldo;各诸侯国互相兼并，这里讲了郑庄公同他弟弟为了争夺王位，骨ròu亲情成为殊死仇敌的故事，说郑庄公故意孝顺母亲，养弟弟骄气，故意埋下祸根给史书上留下了骂名，殿下以为呢？&rdo;男人似乎怔了怔：&ldo;你以为呢？&rdo;阿沐笑：&ldo;乱写，史书也是人写的，郑伯那样的人，自然是真心孝顺母亲，真心疼爱弟弟的啦，母亲十月怀胎才有的手足兄弟，当然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怎会有这么荒诞的故事，我看是故意扰乱后人之心的，假的，假的。&rdo;李煜脸若冰霜：&ldo;假的？人间情爱最是凉薄，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兄弟之情，姐妹之情，若真到了只有一个人能活命的时候，通通无情。&rdo;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少年眼底的笑意竟然暖了起来：&ldo;不，殿下，即使是在那样的时候，也有多少人能舍出自己的性命呢！&rdo;话音刚落，李煜已是冷笑出声：&ldo;真是可笑至极，你遇见过？韩湘子给你吃什么药了，竟然如此天真。&rdo;少年点头：&ldo;嗯，我遇见过。&rdo;想起母亲，想起阿姐，阿沐两只眼睛从未有过的发亮，漆黑的眸子就像宫里贡品里面的琉璃球子一样，或许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真的发自本心，又或者他有的东西恰恰正是男人所缺失的，总之是就像有块石子啪地就投入到了他的心河当中去，漾起了无数涟漪。眼珠一转阿沐又是托腮：&ldo;不过说真的，眼前也有一位啊，就像殿下这样，既有气度又菩萨心肠的人真的不多了！&rdo;李煜：&ldo;……&rdo;阿沐：&ldo;嘻嘻……&rdo;对待这混账小子，就不该有仁慈之心。真是见了鬼了，小骗子，差点被他骗过去，李煜闭上了双眼，淡淡道：&ldo;读到哪儿了，继续。&rdo;不过很显然，读书对于阿沐来说并非苦事：&ldo;得令！&rdo;男人抿唇，这少年永远都是这样的，不管你让他做什么事情，他都很快会苦中作乐，比如给人留在晋王府，他竟然糊弄府中小厮，让少年赢了不少碎银还直说他好话。比如责罚他在烈日下暴晒，他就举着莲叶自得其乐。比如故意刁难他，总之他都很快适应，然后总是一脸笑意，根本就毫不在意的模样。比起这孩子的笑脸，李煜从来没有那样开怀过。他少年时一鸣惊人，母亲抛夫弃子，唯一和他亲近的弟弟不幸夭折，而为了遮掩自己的第二重人格，父亲可谓煞费苦心。晋王府他身边的丫鬟小厮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没了多少个，但是表面上，这晋王府还是那样的和乐，后母所出的那两个妹妹弟弟在蜜罐子里面长大，父亲和这女人也是恩恩爱爱，给了她们无尽的宠爱，就连他自己也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哥哥，好儿子，好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