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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信乐团《onenight北京》

我目送着小白离去,正替他担心,听见一个等待了六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久不见。”我一把抓紧酒杯,猛地侧头,看见傅辉站在我桌旁。他依然俊朗如往昔,面上依然是无喜无怒的淡然。

我微微笑,由心底深处本能泛上来的喜悦裹满了全身,我指指对面的位置:“坐下慢慢说吧。”

傅辉一边坐下,一边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并且十分难得地笑了一下。我痴痴望着他,只想让此刻变成永恒,让每一个我跟他相处的瞬间,让每一个有他笑容的时刻。

我听见自己应付了一句:“我没帮到你,是你老爸帮了你。”

傅辉面上的笑容转苦,像他这样叛逆到有点愤世嫉俗的人,一向讨厌这些弄虚作假和靠人际关系上位的事情。我立时后悔失言,何必把这些说到明处。我急忙补充:“其实还是靠你自己,谁也比不上你那嗓子。”说着,我又欣赏地看他一眼,想起无数个陶醉在他歌声中的时刻。

他依然苦笑:“不用安慰我,现在嗓子已经不如以前了。”

我笑笑:“是因为那天晚上唱坏了吗?”傅辉喜欢节奏强烈的摇滚,而我则经常看些旧连续剧并且对其中一些音乐印象深刻。有次我过生日,刚刚因为有门课没考好而心情很差,傅辉一反常态,抱一把吉他坐在我对面,我点一首他就唱一首,把我想听的那些深沉缓慢的老歌轮唱一遍,直到深夜。可是第二天他嗓子就哑了。

他知我所指,笑笑转开话题:“你好吗?”

“我很好。”

“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了?”

“厌倦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容易就觉得厌倦,只有故乡,厌倦了也没有办法。就跟父母一样,再吵架也还是血亲。”

傅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结婚了吗?”他突然问。

“没有,至今孤身一人,成老姑娘了。你呢?”我心里开始紧张。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安顿下来的么?”我的心重又放回胸腔里。

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六年来天天在心里盘算过的重逢,细到每一句言语每一个神情,为什么全都忘记了?

傅辉隔了良久又道:“也许我一辈子都安顿不下来了;也许,会很快,比如十年之后。谁知道。”说到底,他的意思不过是说,他近几年都没有束缚自己的打算。

我有些心酸,岔开话题:“对了,曹文和晓光怎样了?你们还有联系吗?”

“最近联系不多,你也看到了,我落魄成这个样子,找人叙旧也没什么意思。”他眼中还是有些黯然的,“不过我知道他们俩读完研后都留校任教了,没有走表演这条路。”

我不禁叹道:“多可惜啊,那么漂亮的两个人。啊,晓光,她跟那人结婚了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

傅辉显然知道我指的那人是谁,微笑道:“是啊,孩子都不小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无喜无怒,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多年之前

他和曹文一起苦恋晓光的事情。在中学时他们三人便同校,一起组乐队,曹文和傅辉都暗恋林晓光,而晓光却只跟他们乐队的另一成员鼓手小衡亲近。后来他们三人一起考到a城,曹文和林晓光都进了艺术学院,傅辉读了我们学校的纯工科。而小衡没有考上大学,于是在家乡务工。

后来便是我被他们吸收入股,专司填词,交往也便多了起来,于是亲眼看着晓光在大二时被一个小开追求,难得那人极有恒心,一年下来晓光也就从了。傅辉和曹文知道消息后一起去喝酒,晓光求我去照应他们俩,跟我说了这段往事。其实即便她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

那夜傅辉和曹文都喝了很多,然后一定要去江边,我只好陪着去了,亦步亦趋地紧盯着两个人,生怕有任何一个想不开扎进江里。他们两人在江边一起大声唱歌,深秋的江风吹得我直发抖,后来傅辉脱了外衣给我。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朋友与音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而女人和家庭,还有他自己,都是最末的。而我爱上他的,也许就是这一点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被冻得第二天便发高烧说胡话,我则在他们租下来练乐器的那间小屋子里照顾了他一个礼拜。那之后跟晓光联系便少了,曹文也不再常来,倒是我和傅辉常同进同出。

往事哪堪追。

我心内感伤,抓起一杯酒想灌下去,随即意识到傅辉正在我对面,于是我乖乖放下酒杯,拿起苏打水,却实在没有饮用的欲望,只能放在手里把玩。傅辉却嗔道:“你怎么又喝冰水。”他从我手中拿过水杯,捂在两手中间。

我有很敏感的咽炎,一喝冰水或者一吃辣椒就会喉咙痛。记得有一次下大雪,我的文人怪癖冒出来,一定要去一个偏远景区赏梅花。傅辉一句废话都没多说便陪着我去了。其实雪天里的梅花并不常见,到的时候只见光秃秃的枝丫,有些花蕾,却没有开的。又累又饿的我们敲开景区一家小店买了奇贵无比的面包和矿泉水,那水已经冻成了冰柱。傅辉不许我喝,放在怀里一直捂到冰全化掉才给我。他不知道,那空瓶子我一直留到现在,跟我跋山涉水这些年,飞到英国又飞回来。

此刻我却笑道:“不用了,你玩摇滚的,穿这么前卫,作风却这么老派。”我招招手拦住一位侍者,让他给我拿点热水,说完回头冲傅辉笑道:“你看,这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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