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的功夫,病人越聚越多,却没有人组织排队,大家全部往前挤,很快乱作一团。正在这时,一位脸色惨白的妇人突然晕在了大街中央,险些让行进本就艰难的轿子撞上,轿夫们猛地一收脚,轿子落了地,不过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起轿调转了方向。
晏明堂的两位白衣医师接连起身,快步向地上的妇人走去。
一位路人看到那位束着红色发带的公子,大声说:“晏公子过来了!这人有救了!”
“是啊,有救了。”众人跟着说道。
路人口中的晏公子,正是即将给阮家下聘的晏黎,另一位戴着高冠的则是晏黎的结拜兄弟——洛以文。
晏黎蹲下去打量那位妇人,见她眼圈发青,唇色发紫,忽然心中一凉,立即伸出手去探测她的气息。
“已经不行了。”晏黎收回手,遗憾地对洛以文说。
洛以文一惊,不可置信:“竟有如此厉害的急症?她才刚刚倒下——”
忽然,停在路边的轿子里传出猛烈的咳嗽声,洛以文和晏黎同时抬头望去。
晏黎在帘子放下的一瞬间,眉心皱了一下,扭过脸交代洛以文:“你找几个人把这妇人抬到官府去,我去那边看看。”
洛以文:“好。”
晏黎在人们的注视下走向轿子,从轿子后面绕到靠墙的那一边,眼睛里的那份气定神闲不见了,甚至有些慌张。
他站定后,略微低了低头,问轿子里的人:“姑娘还好吗?”
坐在轿子里的阮烨还在咳着,想说话却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眼泪已经浸湿了面纱,模样可怜极了。
晏黎蹙起眉头,“姑娘莫急,在下是晏明堂的一名医师,方才听见姑娘咳得厉害,便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不知怎地,只是听他说了几句话,阮烨心中的绞痛已经轻了许多,连咳嗽都停了下来。
阮烨两手捂着暖炉,捂得紧紧的,清了清嗓子,对着帘子说:“奴家确实有事劳烦晏公子,方才本就要去晏明堂的,没想到在这儿出了点意外。”
说完,阮烨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面纱已经被泪水浸湿了,连忙摘掉面纱,找出手绢擦拭睫毛上的泪珠。
正在这时,一阵邪风吹动了帘子,一时间,轿子里面的情形全被晏黎看了去。
阮烨全然不知,只是风中夹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引她向外瞥了一眼,忘记面纱的事情。
只见外面的男子身着白衣,腰间束着一条红色腰带,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也能看得出他挺拔如松。
邪风忽又停下,帘子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
阮烨不自觉地嗅着他身上的药香,心中异常平静。
晏黎犹记得,那个作者曾经许诺,保她来到这里平安喜乐度过一生。现在看来,全然都是谎言。
他攥着拳头,脑海里仍是她瘦骨嶙峋的憔悴模样,呼吸越来越重,却又拼命压制,不敢让她察觉:“阮小姐既然猜到了在下是谁,想必,已经听令尊提起过那件事了吧?”
阮烨收起手绢,重又戴上面纱,不急不缓地说:“今日晨起时,家父和奴家提了几句,已知昨日公子来家里问字。”说到这里,阮烨顿了下,思忖片刻后问他:“不知公子找卦师合过八字了没有?”
晏黎缓缓松开拳头,答:“暂且没有。”
阮烨“哦”了一声,紧接着轻轻笑了起来。
晏黎盯着帘子,神色不解:“小姐为何发笑?”
阮烨凑到帘子跟前,语气骤然变得冰冷:“我去晏明堂就是想告诉你,八字不用合了。”
晏黎惊了一下:“小姐何出此言?”
“你说要娶我,可曾想过后果?”阮烨根本不给他回答的空隙,接着一字一句地说:“人人都说,豫平候府的独女先是受到泯心诅咒,后又被泯心的鬼魂附体,成了灾星,谁娶了她谁就得死。”
晏黎一怔,突然感觉眼前黑了,心尖仿佛被谁剜了一刀。
如果不是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阮烨还以为他已经被吓跑了,继续冷冷说道:“你若不信,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便知虚实。”
晏黎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众口铄金,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阮烨虚瞟了帘子一眼,态度不变:“我知道,公子有着菩萨心肠,可我还是劝公子,莫要做这等傻事。我劝说不了家父,也只好劝劝公子,公子趁着还未下聘,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过吧。如此一来,你我各自安好。”
“小烨……”晏黎情不自禁地唤了她一声,眉心已经拧出一道沟壑来。
阮烨愣了下,抬起眼皮,“你叫我什么?”
晏黎深吸一口气,声音铿锵有力:“在下本就不在乎什么生辰八字,问字只是走个过场,明日在下便去府上送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