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这名字有够草率。“好,知道了。”昭戎接过话茬,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温声问,“你瞧着喜欢便留给你?”我愣了一下。眼瞧见穆青错愕地看着他,想必也没料到这一出。况且,我也不是很喜欢人跟着。昭戎又说:“我本打算这几日陪你,适才又多出了一件事,你多留一个人也好,说说话。”我沉默了一下。穆青倒是调整得很快,应得痛快:“是。”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件事,我也没有要他陪我。我只是想,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件事,真的是莫名其妙。“好。”我想了想,“房子还买吗?”他低眸看我,语气温和:“你喜欢哪个?”我想了想,回说:“第二个。”陆昭戎低笑了两声,吩咐道:“去签房契。”今天折腾得够久,我也有些恹恹地。回去后瞧见三九寒天里沈舟山尽职尽责地备着药膳,正坐在院子里等,我也颇有些心情上的微妙,沉默了一下,还是乖乖把粥吃了。好像陆昭戎身边的人,对一些事情都很执着。我一勺一勺地吃着,碗里冒着热气。他们两个坐在一旁聊着,沈舟山时不时看我一眼,然后假装很自然地移开目光——他可能对于我在这里有些不满。“宅院定下了?”沈舟山问,“花了多少?”昭戎神色中带着沉思,转头问了另一件事:“你的伤如何了?”沈舟山笑吟吟地瞥了我一眼,瞳眸中闪着流光,“嫌我烦了?”陆昭戎倒茶的动作明显一僵,热烘烘的烟雾扭曲了一下,片刻后他神态自若地继续,“两千两银子,牙侩从里面抽了足足一千两。”沈舟山愣了一下,神情略有沉吟,低喃道:“暴利啊……”“——你想从这里入手?”昭戎垂着眸子搁置小茶壶,然后从袖笼里摸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物什,轻轻放在我面前,温和地笑了笑,“糖,剥开吃。”“现如今各家臣服,势必要从锦城里拿权,我们又不得不放权。但放权而不治必有不臣者,所以欲治陈郕,先治各家。剥削之风早已遍布整个陈郕,被剥削者却迟迟不见反抗,我觉得有些不合常理。”我捏起那块泛着甜味的方块,一层层剥开糖纸,目露疑惑,试探着往嘴里放了放——沈舟山默默地盯着我。我顿了一下,抬眸看他。他默默移开视线,重新开口,“你担心他们借题发挥?”
方糖入口,甜腻的味道立刻冲淡了咸苦的粥饭,我瞧着昭戎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便插了一嘴,“秦满在琴川。”两个人忽然停下话头,齐齐看着我。气氛有些微妙。我停顿了一会儿,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你,不是想收钱吗?”陆昭戎怔怔地盯着我看,眼眸中潋滟的光泽映照着满院的北风,如剪了一段迟暮的天色融进了雪色里,凉风衔着他一缕发丝,痴痴缠缠地缭绕在身后。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咳。”沈舟山敛眸偏开视线,神色里带着警醒,有些严肃。看起来很窘迫,也很不高兴。我回过神浅笑了一下,起身,“你们聊。”身后隐隐约约听到仓促打翻茶盖的声音和沈舟山的低声埋怨,然后是陆昭戎不大自在的推辞。我脚下没几步到了屋门前,平静地推开门。回屋后我练了会儿字,然后就趴在窗子前发呆。暮色四合,星子还没上来月亮就已经悬挂很高了,好像天黑得格外早,风也很凉。积雪挤下枝杈的场景看起来很空寂,我放在窗沿上的手很快没了知觉。红木进来收碗铺床时瞥了我一眼,问:“公子不是同陆二少爷和好了吗?怎么不开心?”我怔了一下,侧目看她,“你……为何总觉得我不开心?”红木取裘衣的动作一顿,然后看过来,边往这边走边摇头失声般笑着,眼睛里水色盈盈,“我发现公子总是喜欢心口不一。”我沉默。她温柔地笑着,然后贴心地给我系上裘衣,没有毛发的那种,轻声细语地说着,“陆少爷交代了,院子里的雪不能扫,公子看的时候要穿得厚一点。”我侧头看着窗外出神,又听红木如在耳侧的亲昵语气,仿若冬夜里如此寂静无声,只有风在呼号,“你为何……觉得我心口不一?”红木替我整理衣领的动作似乎停了一下,然后垂眸笑了笑,“许是红木错了。”我忽然间很烦躁,抬手推开她的手指就扯开带子,刚系好的裘衣扯下来随手丢给她,语气平淡,“我睡了。”红木,“……”她恭顺地退出去,“是。”隔着门,我听到她如释重负的长吐一口气,好像被什么事物压了很久,终于得到了解放。我愣愣地凝视着床帐,纱帐上绣着的暗纹精致细腻,我可能是前几日闲了睡得太多,现下居然有些……睡不着了。抬手抽下发间的玉簪,我随手丢在地上,清脆悦耳的碎裂声在夜色里如此清晰,我不知道如何克制这股躁乱的心情,只能茫然地躺在床上。我慢慢缩进被子里,蒙着头,瞪着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