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诊所,商依依叫了黄包车,拉着他们去了离这里不太远的磨坊街。何梓明在她的搀扶下走进了三年前曾经来到过的这个房子里。客厅主位上有一个供奉的小祠堂,里面放着商母的照片和白花。何梓明立在跟前默默的拜祭。他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依依,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自然的偏过头去,扶着他往里屋走去。何梓明知道她是想到了祁司雯的事情,这些天他作为准女婿时常去祁家操办丧事,而依依的母亲去世,他什么也没做过,甚至根本就不知晓,一切的悲伤和重担都由她一个人扛着。“对不起。”他抬手轻抚她鬓边的小白花,充满了感伤。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帮他把披着的外衣都脱下,仔细检查了背部和左臂缝合包扎好的伤口有没有异常,确认只是渗出了一些血渍,没有崩坏,于是让他扑着躺好,又在他左侧身下垫了一个枕头,不至于平铺呼吸不畅,再给他小心拢好被子。“在我床上好好睡一会吧,我出去买些吃的。”她转身就要离开,被何梓明拉住了胳膊。“依依,对不起,”他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以后一切都有我在。”“别说这些傻话了,人各有各的本分。别胡思乱想了,你睡吧。”她用手轻抚着他苍白的脸,怜爱的说。何梓明还想说些什么,还是不舍的放开了她,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关门离去。他抬头环视整个房间,像是趁主人不备时偷窥她的心房。跟何府六姨太的湿冷不协调的厢房不同,这个房间虽然很小,一眼放去并没有精美值钱的家具摆设,但处处都是精心别致的物件。房间的窗子不大,狭长的木质窗框朝着西面,大致是因为朝南的好房间是给商母和妹妹住,此时窗帘已经落下,像是一张粗粝的防水油纸,里面贴着一层布料,上面印着一条可爱的胖头鱼,像是过年装饰的年画上摘出来的一条,窗帘并不那么遮光,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胖鱼娇憨而快乐的透着油纸光彩。屋内很简单,一张能写字的中式杨木窄案,桌面上一盏琉璃煤油灯,配着一把半旧的法式丝绒座椅,门后立着杨木雕花衣柜,薄薄一层朱红的漆,色彩明亮又不艳丽。何梓明想象着她住在这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房间的感觉,他身下睡的这张一米宽的床铺,是一张绷子床,下面铺着厚厚的棉絮,上面铺着粗绵的床单。他之前都没有睡过这样粗糙的床褥,但是床上枕头里传来的干净的清香,让他深深的沉迷于此,这是她的味道。他痴迷的抚摸着床枕,让他觉得自己真正的进入了她的生活。可是身体一动清醒的感受到了左臂的伤口有着撕裂的痛。他的目光落到缝了十针的左臂上,乌黑的眼眸有如深潭见的不到底,过了很久才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了许多的人和事,最后晕晕沉沉的陷入了梦境。等他睁眼醒来,闻到浓郁的鸡汤的香味,夹杂着中药的气味。他看到窗外已经是黑夜了,只撒进来些许月光。沉沉的睡了一觉之后,感觉精神好多了。“依依……依依……”他努力的坐起身来,呼唤她的名字。很快就传来她的脚步声,房门吱呀一下推开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坐在床边,轻轻的拉过他缠着绷带的手,“又渗出血了。”“还好,一点痛而已。”他满足的看着她心疼自己的模样,痛感都没有那么明显了,“我睡了很久吗?”“嗯,我下午已经回过一趟何府了,等会你打个电话回去吧。”“好。”“我下午又去了一趟那个医馆,有个药我不确定能吃多少量,不过陈医生已经不在了,听护士说陈医生是江南来的知名的外科医生,是正好应武汉的医院做学术交流,顺便来颖城访友才在这个小医馆坐诊了两天,真是太幸运了。”依依神采飞扬的说,“在城郊小医馆遇到外科专家真是好运,我本来担心那里没有好医生误诊了,去大医院你会被人认出来,多了很多麻烦。”何梓明只是点头笑笑,“跟你在一起就是有好运气。”“要真是有好运你就不会被山贼砍伤了。”她眉心微蹙,“你本来好好的做着你的大少爷,跟我在一起都是状况,我们去北京第一晚就遇到了流氓,你被打了一顿,后来因为林岩的事情,你冒险帮我处理,刺杀的事情也差点连累你。跟我在一起都是无妄之灾,要是以后……”“我的命在你这不值钱,全部都给你。”他看她怔怔的发呆,轻笑着在她鼻子上一刮。依依偏过了眼,站了起来,“我给你熬了鸡汤,已经好了,我去给你盛出来,你先喝一碗,等会我去再炒两个菜。还有药也熬好了,不过要等吃饱了再喝。”她说完正要起身,被他一把环住了腰身。他单手搂住她,把脑袋蹭在她的肩窝上,深深的吸着她身体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