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是周家家仆,出生在周家庄子上,六七岁就被挑到府里来跑腿,一直干到了五六十岁须发皆白,因为忠心耿耿还被主子赐了家姓,对周家几位大小主子都很有感情。
他可是早就知道的,少将军并未成亲,又向来住在营里,身边清一色的年轻儿郎,连个侍候的婢女也无,怎么这次转性了,从外面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这位是?”
小姑娘还梳着少女的发式,却是从周鸿的马车上下来的,他摸不准对方的来路,腆着老脸问了一句。
周鸿回头扫一眼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小姑娘,正呆头呆脑站在大门口仰头望,周府门口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汉白玉狮子,她就近伸手摸了一把右边的狮爪,似乎对这大家伙赞赏不已。他果断道:“叶子!路上别人送的丫头!”
周福老于世故,立刻就换了态度。周府门口候着的仆从们眼神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叶芷青对此却毫无所觉,她原本就想拿到自己的户籍文书就开溜的,并不准备在周府扎根,周府的人对她的态度无论善意还是排斥,她统统都不在意,跟在周鸿身后往里走。
周福上了年纪,这两年腿脚不灵便,走路生疼。只是少将军回来了,他这管事就算腿断了,也要跟在旁边服侍,多走几步难免露了拙像。
叶芷青就跟在周鸿身后,见他走路的姿势,便顺口问了一句:“福叔可是关节疼?”
周福觉得她这态度隐含了巴结之意。他是府里的大管事,下面小管事丫环婆子不知道多少想与他攀关系,都为着能够蹭到主子面前去侍候,或者从最低等的小厮丫环提拔成一二等的下人,多涨些月例银子。
对着少将军他要摆出热情的面孔,但对个来路不明送上来的丫头,那就不必了。他板着脸,硬梆梆道:“不是。”
叶芷青却不肯罢休:“难道是生了骨刺?”怕他不明白,还再次解释:“就是膝盖骨旁边好像多长了细细的骨头,一走路跟皮肉里埋着尖刺一样扎着疼,是这样的吗?”
周福没想到这小丫头一猜就中,但是他方才已经对她摆过脸色了,若是此刻听得她说对了便换个殷切的神色询问,未免惹人笑话,便只能强忍着膝盖里的疼痛:“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叶芷青见这倔强的老人家似乎不太高兴,她也总算品出点味儿来,感情人家根本就懒得搭理她,不过是在敷衍,便不再追着问了。
横竖疼的是他,又不是她。
周鸿倒是听出来了,也不知道叶芷青是真懂还是瞎蒙,大约是猜对了周福的症状,但是周福怕跌了面子,不肯好生回答。
他暗暗发笑,也不当一回事,回房洗漱去了。
叶芷青既然是周鸿的丫头,便只能跟着一起住到周鸿的院子里去了。
周鸿常年在东南水军营,难得回一趟京城,前几个月周福住的院子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家里有妙龄女儿又生的颇有几分姿色的婆子们都带着私房求上门来,想让周福将自家女儿安排到周鸿房里去侍候。
京城的周府已经空置了许久,也只有主子们回京之时偶尔一住,留在老宅子里的虽然都是老家人,可这些老家人总有儿女孙辈,让年轻人守着老宅子度日,明显是有些拴不住他们的心。
小子们到了年纪,还可以跟着往东南跑腿送信,多跑几趟说不准就得了主子青眼,被留下来当差。但丫环们却只能成年累月的留在后宅子里度日,只等到了适婚年龄,主子来信发了话,按着旧例由周福乱点鸳鸯,将这些丫环们配人了事。
此次周鸿回来,也算是让老宅子里的丫环们瞧见了曙光,各个恨不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能侍候少将军一回,也好有机会跟到东南去,奔个前程。
周鸿回房脱衣的功夫,房里窜进来六七个年轻漂亮的丫环,各个含羞带怯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去侍候他,只一件衣服便有四五双手伸过来要接。
叶芷青还背着自己的包袱跟在后面,周福并没给她安排住处,想等等看周鸿的态度。
少将军只有一个,他收了人家的银子,便一气往少将军院子里安排了八个妙龄丫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给大家公平的竞争上岗的机会。
叶芷青有幸围观了周鸿被众美环饶的盛况,想起当初自己被某人拎着扔到门外的情景,捂着肚子差点笑岔了气——很快就会有人重复她的老路。
周鸿手里提着披风,面对好几双殷勤伸过来的手,他一眼就瞄到了被众丫环有意无意挤到了最外围的叶芷青,见她一脸坏笑,扬手就将披风团成一团扔了过去,正正砸在她脑袋上,将她整个人罩在了披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