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想着,见沈千山也不答话,掀了帘子便走进屋去,海棠在外面迟疑了一会儿,到底不放心,连忙又折身进屋,便听宁纤碧在里屋道:“咦?怎么了这是?去太太房里送橙子怎么倒送出一肚子气回来似得,就是太太不喜欢吃橙子,到底是你一片孝心,也不至于就骂你吧?还是说,你这傻瓜竟把那橙子是我买的告诉了太太,才惹她不高兴?”沈千山闷闷道:“没有,我还没那么傻。”说完又愤愤道:“只是今日不知怎么遭了这场无妄之灾,我不过是提了一下而已,太太就不同意,那便不同意好了,何苦又出这种让我两难的难题……”因心中实在是憋闷,就将薛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海棠在屋外听得直叹气,暗道爷还说他不傻,这有数的,婆婆和媳妇有几个能和美的?聪明男人,本来就该两下里瞒着不好的事情,只捡那好的说,只让双方都感觉到对方好意,心生感激,这才是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爷可好,把太太这些作为都实话说出来,岂不是给奶奶心里添堵?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说出来倒也好。不然的话,沈千山若真是害怕宁纤碧生薛夫人的气,到时去小妾房里只说是自己想去,那奶奶还不得气死啊?到那时,夫妻两个恐怕又要回到从前那相敬如冰的日子了。一念及此,她身上不由打了个冷颤,心想这种事,真是想一想都让人害怕。爷做得对,还是说出来的好。只是太太也真真可恶,竟然用奶奶来胁迫爷,唉!这下坏了,到底怎么办才好呢?沈千山也在屋里唉声叹气,他也确实为难了。照着薛夫人的话办吧,怕宁纤碧不高兴。可不照办,又怕宁纤碧在府中受母亲的气,不说别的,一旦让你去立规矩,在那屋里一站就站上半天,不许坐下来,这便够人难受了。更不用提婆婆若要拿捏媳妇,那有的是招数,这些平日里听同事们聊别人的家长里短时,可也没少听闻过。沈千山这都急得要挠墙了,宁纤碧开始也是皱眉,但很快却又微笑起来,只是慢悠悠喝着茶水,看丈夫如同困兽般在地上转圈子,也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千山才察觉到屋里静的没有声音,回头一看,见妻子悠闲自在的喝茶呢。只把沈将军一口血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好半晌方长出了一口气,奔到宁纤碧面前低声道:“阿碧,你是不是有办法了?我知道你定是有主意了,不然哪里能这般稳坐钓鱼台?快说快说,只要你不生气,我都听你的。”宁纤碧轻轻瞟着他,似笑非笑道:“是么?只要我不生气,就都听我的?那我让你听太太的话,去亲近白妹妹和如意轻怜她们,你也去?”“那怎么成?”沈千山一下直起了身子,脸色都沉下来,咬牙道:“连阿碧你也……”不等说完,忽觉这事儿不对,妻子的骄傲他最清楚的,素日里就最痛恨三妻四妾不是吗?如今怎么可能这样轻易便妥协?她可不是害怕婆婆威胁的女子。果然,就见宁纤碧“扑哧”一声笑出来。沈千山又急又气,咬牙去呵她的痒痒肉,一面道:“好啊,有主意了还在这里特意看我为难,不让你知道知道为夫的厉害,你也不肯好好儿说出来是吧?”解决之道“别闹别闹,好好好,听我说听我说。”宁纤碧果然禁不住这个,在榻上东躲西闪,却哪里是沈千山的对手,只笑得花枝乱颤,推着沈千山道:“再闹我就恼了。”这才让那恶劣的家伙住了手。“说吧,什么办法。”听说有解决之道,沈千山也不似刚才那般烦恼了,好整以暇坐在宁纤碧对面,一副“小妞,说来给大爷听听”的无赖状。结果下一刻,就被妻子一把推开,然而沈大将军那是什么反应能力,身子向后倒的同时,伸手一勾,就将宁纤碧给搂在了怀里,嘻嘻笑道:“阿碧,你应该知道啊,偷袭对我是没用的。”“偷袭你个头,我这叫光明正大的偷袭。”宁纤碧敲了沈千山的脑袋一下,然后贴近他耳边,故意轻轻吹了一口气,才悄声道:“其实有什么难为的?太太让你进她们的院子,你就去啊,不过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有谁能逼着你?看书,作画,练功,跑步,睡觉……还不都是由着你来?”沈千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捧了宁纤碧的脸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这才哈哈笑道:“果然是我的好阿碧,这个聪明智慧,真真是让为夫我刮目相看,哈哈哈,好……好主意……”不等说完,手背上就挨了妻子一下,听她小声道:“还敢张扬?让人听了去,万一以为我又教唆撺掇你什么,可不是糟糕?我可不背这个黑锅。”沈千山忍不住就想笑,暗道黑锅?这锅再白不过了,可不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呢?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口。不然一旦惹得河东狮发怒,他吃不了兜着走啊。因此沈将军连忙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一本正经道:“爱妻说的没错,这事儿实在和你不相干。”宁纤碧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含笑道:“这事儿其实也着实难为了爷,那样多情的美人任君采摘,却要你做柳下惠。这可不是难为呢?”沈千山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貌岸然状一挥手:“本将军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当日如何统帅三军?爱妻不必多言,任她如何倾国倾城色,不过一具红粉骷髅耳,何足道哉?”“行了行了,说你胖你就喘起来,还和我拽文。”宁纤碧翻了个白眼,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纠结的:自己这样做。确实是自私。然而爱情怎可能不自私?她就是不能忍受沈千山去其他女人的屋里嘛。因只好安慰自己。心道白采芝阴险狠辣。才不用管她的死活。如意轻浮无行,也未必比白采芝强到哪里去。说起来,还是轻怜最无辜。然而我不是没给她选择啊,她自己宁愿守活寡也要在王府里。我这也不算对不起她。说到底,宁纤碧给沈千山出了这个主意,心里还是有点不忍的。古代的妾侍完全不是现代第三者的概念,在这封建社会中,她们也是受害者。不过她终究不能无私大度到连心爱的男人都肯让出去,因此这不安过去后,也就恢复了常态,不再多想。一有了这个主意,沈大将军顿时也一扫刚才的烦恼为难,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叫道:“海棠,海棠。”不一会儿,海棠从外面进来,她本就在外室,后来听见里面传来笑声,方忙不迭避了出去,此时听见主子喊,连忙又进来,却听沈千山欢快笑道:“你去和白姨娘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就去她的院子里。”“什么?”海棠大惊失色,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她看向沈千山身后的宁纤碧,却见自家奶奶伸手狠狠在爷身上拧了一把,顿时就让爷“嗷”一声弯下腰去,刚才的威风也荡然无存了。“做什么?这就迫不及待了?只是这凭什么让我的丫头去?”却听宁纤碧冷笑一声,顿时让沈将军麻了爪子,搓着手期期艾艾道:“这个……我这不是想着今天晚上就过去,晾她一宿,最好能让她们从此绝了念想知难而退吗?哼!这种主意不用说,定然是你那好妹妹撺掇太太的,不然太太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说起来,白采芝坏事虽然做了太多,这一次却也是无辜躺枪。当下宁纤碧白了丈夫一眼,冷哼道:“这一次怪不得别人,还是你话赶话赶到那里去了,才让太太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噗!”沈千山差点儿让自己的口水呛到,抬眼看向宁纤碧:看来妻子对母亲这样蛮横的家长作风也是有不满的,灵机一动这个词用在母亲身上,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是什么褒义。“好了,不和你多说,总之你就算要去那边,也别使唤我的丫头,怎么?让她过去被打脸吗?”宁纤碧没理会沈千山的反应,直接又下了命令,却听丈夫讪讪道:“哪儿啊?我本来是想让海棠去示威的,她是你的贴身丫头,如今又是要嫁出去做奶奶的人,所以……”沈大将军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察觉到自己这逻辑根本就是天外奇葩一样的存在了。因讪讪住了口,忽见宁纤碧一笑,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摇头道:“你啊你啊,明明聪明的紧,怎么有时候却比呆子还要呆?真是服了。”“这个……我不也是忽然间就得阿碧点拨,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所以心中高兴嘛。”沈千山见妻子没有生气,终于松了口气,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嘻嘻笑道:“好了,阿碧别生气,你就当我是得意忘形了成不成?”“这有什么可得意忘形的?”宁纤碧是真无奈了:爱人现在的智商情商都直线下降,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奇怪,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啊?莫非他已经做好准备自己会对他疾言厉色,用出跪夜壶这之类的河东狮手段,所以现在自己的表现才会让他喜出望外?海棠站在旁边,看着这夫妻两个说笑,心中也无奈了,暗道爷啊,你到底叫奴婢过来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事儿吩咐?没有我就出去了,身上还有差事呢。只是心里想着,没有主子们的命令,她还是只能站在旁边暗自腹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