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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从那句以后，健叔一发不可收拾，连说了两天。

但是健叔始终觉得这是天意。如此缓慢地冲出马路，摔在一个落差很小的地方，却造成这样的后果，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虽然到现在都不确定那个死了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被我们之中的某一个人砍死的，但好歹我们还好好的活着，呼吸空气，思考问题。

眼前生动的人群让健叔非常羡慕，在都是土的球场上他们正进行着一场足球比赛。一个家伙开出角球，球的高度很离谱，在到达球门附近时至少还有三层楼那么高，并且一直维持那样的高度出了边线。健叔冲着埋伏在禁区里的前锋大喊一声：&ldo;头球！&rdo;

瞬间，连同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健叔。

我说：&ldo;健叔，这前锋身高十米也够不着啊。&rdo;

健叔一脸正经，说：&ldo;怎么不可以，用力跳。&rdo;

我说：&ldo;健叔，你这可能是观察的视角和正常人不一样。&rdo;

健叔说：&ldo;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坐着看出去的更权威。你看足球比赛的时候，人家裁判不都是坐着的吗？&rdo;

我说：&ldo;坐着的好像是教练。&rdo;

健叔说：&ldo;哦。&rdo;

然后默默看着比赛。

同时，大学的广播里响起beyond的《光辉岁月》。其实我的理解，这首歌表达的是不要搞种族歧视。但是，当&ldo;迎接光辉岁月&rdo;唱起的时候，健叔不禁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

健叔保持这个姿势大概十秒钟。一阵秋风吹过，第一片代表夏天已去的叶子徐徐落在健叔的腿上。如果把我换成女人，这场景就太琼瑶了。我不由双手插兜，迈前三步，凝视远方。身后健叔叹了一口气，哽咽道：&ldo;其实人生……&rdo;

突然我感到身边有凉风刮过，并且伴随&ldo;嗖&rdo;的一声，紧接着就是&ldo;啪&rdo;的一声，再听到健叔&ldo;啊&rdo;的一声，操场上所有的人都不忍心张开眼睛，始作俑者还咧着嘴半闭着眼睛龟缩着脖子，最后，寂静之中传来&ldo;咣当&rdo;一声。

一座城池第一部分（9）

作者：韩寒

我回头一看，健叔的轮椅已经翻了。

这是件悲惨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忙上前去扶轮椅。健叔颤抖着说完了下半句：&ldo;……好无常啊。&rdo;

踢出那脚球的家伙忙跑过来，假装关切地问：&ldo;大哥，有没事情？&rdo;

健叔说：&ldo;手，手，手。&rdo;

我这才发现，健叔倒下去的时候轮椅压到了自己的手。压到的地方已经肿得很大。

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有没有事情。看手肿那么大以后，队长发话了：&ldo;王超，你把人送医院去。&rdo;

人群慢慢散去。不时有人嘀咕：&ldo;什么脚法，连残疾人都不放过。&rdo;

去往医院的路上，我说：&ldo;小伙子，你国家队的？&rdo;

王超说：&ldo;你就别嘲我了。我也就校队的。&rdo;

我说：&ldo;你力够大的，你看这车，底盘多稳，重心多低，都能给你一球踢翻。&rdo;

王超笑笑，不说话，掏出钱包数钱。健叔已经嘴唇发白，说道：&ldo;不用给我钱，你负责给我看病就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