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颜沉默,大司命不由得喟然长叹:&ldo;真是孽缘啊……影的脾气,简直和他母亲一模一样!&rdo;
师父的母亲?他是说白嫣皇后吗?
朱颜愣愣地听着,却看到大司命的眼里露出了一种哀伤的神情,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许久,老人终于回过神来,摇头:&ldo;从他生下来开始,我就为他操心了一辈子‐‐看着他成长到如今,本来以为他已经逃过了劫数。没想到……唉。&rdo;
大司命摇着头,一口气将酒喝得底朝天,随手把杯子往地上一扔,喃喃:&ldo;人力毕竟强
不过天命!他自愿因为你而死,又岂是我能够阻挡?&rdo;
师父……师父自愿因她而死?
朱颜呆呆地听着,只觉得心里极混乱、却又极清楚。她只觉得痛得发抖,然而,眼里却掉不下一滴泪。
&ldo;他这个人,想什么,要什么,从来不需要别人知道‐‐连我,都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rdo;大司命喃喃,灰色的眼眸里有复杂的表情,&ldo;唉,即便是相交数十载,他也从来不是一个会预先和你告别的人啊……&rdo;
老人低声地说着,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一物。
‐‐那是玉骨,被他暂时封印了起来,却一直还是跃跃不安。
&ldo;你看,一直到死,影都在保护你;所以,我也没有把你交给帝君处置。&rdo;大司命咳嗽着,看着赤之一族的小郡主,&ldo;放心吧。如果我想要为影复仇,那么你睁开眼的时候,父母和族人早就尸横遍野了!&rdo;
朱颜猛然颤抖了一下:&ldo;那、那你想怎样?&rdo;
大司命忽然问:&ldo;赤之一族的小郡主,你还恨你师父吗?&rdo;
朱颜一震,竟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恨么?在那一刻,当然是恨的。当渊在眼前死去的瞬间,她恨极了他!甚至,恨到想和他同归于尽!‐‐可是随着那一刀的刺入,那样强烈的恨意也转眼烟消云散,只留下深不见底的苦痛。
原来,仇恨的终点,竟然只是无尽的空虚。
她抵达了那里,却只有天地无路的绝望。
&ldo;不,&rdo;终
于,她缓慢地摇了摇头,&ldo;不恨了。&rdo;
是的。不恨了。在她将刀刺入师父胸口的一瞬,在他慢慢中断呼吸的一瞬,她心里满腔如火的憎恨已经全数轰然释放,然后转瞬熄灭,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悲哀‐‐那一刻,她只想大喊,大哭,只想自己也随之死去,让所有的痛苦都戛然而止。
不恨了。她所有爱的人都死了,还恨什么?她剩下唯一的愿望,是自己也立刻追随他们离开!
可是,为何这个老人却把她拘来了此处、苦苦相逼?
&ldo;不恨就好。&rdo;大司命凝视着她表情的变化,松了一口气,&ldo;如果你心里还有丝毫恨意,那后面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了。&rdo;
后面的计划?朱颜愣了一下,不由得抬头。
&ldo;这个我先留着。&rdo;大司命袍袖一卷,将那把染血的断刀收了起来,冷冷,&ldo;这是你弑师叛国的罪证。&rdo;说到这里,他却顿了一顿,又道:&ldo;不过,今日的这一切也可以这样解释:复国军在叶城发动叛乱,大神官出手诛灭了叛军的领袖,不幸自己也身受重伤‐‐从头到尾,这一切和你没有丝毫关系。&rdo;
大司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ldo;你觉得这个结果怎么样?&rdo;
什么?朱颜一下子惊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司命,说不出话来。
他……他的意思,是要替她瞒下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