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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朗看看李遥睡得安稳的脸，想起她方才的撒娇讨好，又有些得意起来，看来，自己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早上，李遥先去店里看了一眼，才放心地出门。徐云朗因为要上早课，早早就开车去了学校，给她留了份楼下的豆浆油条，和一条微信，“照顾好自己。”黎城距离魏县不算远，一天内往返没有任何问题。刚坐上高铁，徐云朗那边下课了，发来微信问她，“上车了吗？”李遥回了个“嗯”，又把下午的出站时间发给他，叮咛他，“一定要记得来接我。”“嗯，忘不了的。”到了黎城，直奔医院，王明昭等在门口，见了她，愣了一下，“遥遥，你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哦，是吗？”李遥随口应付道。王明昭苦笑了一声，“你果然谈恋爱了。”李遥一怔，没应他，转而问，“你奶奶怎么样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已经不大能说话了……”顿了顿，王明昭又问，“遥遥，你能最后再以我妻子的名义……”“王明昭，”李遥站定，面向他，“这不合适，你哪怕叫你女朋友来，也比找我合适。希望你明白，我只是前妻。”王明昭嘴巴张了张，讷讷道，“有些亲戚，并不知道我们离婚了，葬礼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太难看了，你……能不能就当帮我个忙？”李遥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时候想起她了！她可以来看老太太最后一眼，为的是情分，可若是再以孙媳妇的身份为老太太送终，情况就不一样了。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名分这事真这么重要。她连徐云朗都没给，又怎么可能给这伤害过她的前夫，即使是短暂的、假装的也不行。王明昭神色颓丧，头发有些乱，唇边溢出了青色的胡茬，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躲闪，李遥一瞬间有些心软，很快又镇定下来，这事决不能答应，她不能这样伤害徐云朗。总算进了病房，林月娥不在，王明昭爸爸王林守在床边，神情有些呆滞，看到李遥只是点了点头，“来了。”“嗯。”李遥想叫一声“叔叔”，看到父子俩的样子，又住了口。老太太已经说不出话，只有一只手还能动，看到李遥，手指动了动，眼神慈爱地看着她，嘴巴拼命张张合合，喉间却只发出些带了嘶哑的咕哝声。李遥偏了偏头，压下眼底的湿意，缓了缓心绪，坐在床沿上，伸手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脑中想起她从前的样子……出了病房，王明昭跟在李遥身边，忽然拽着她手腕，将人扯进旁边的楼梯道里，不等李遥发难，先开口问，“遥遥，我想再问一回，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大概是又吃醋了“别说了，我有男朋友了。”李遥甩开王明昭的手。“我知道，我不在乎，不，我的意思是，这么短的时间，你对一个人有好感也是有限的，大不了分手。可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肯定也放不下……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个继续爱你、重新爱你、对你好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遥遥，相信我，我已经跟她断干净了，也真的知道你才是我真正爱的人。”王明昭的话说得又急又乱，心底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剖白的机会了，如果不抓住，李遥就真的同他再没关系了。和赵晴分手后的日子，像是经历完一次短暂的刺激性的享乐，空虚滞后地涌上来，他一次次地想到李遥，想到她多年如一日温和的笑脸，很多已经忘记的十多年前的小事，忽然间都泛上来，在一个人的深夜里一次次咀嚼：他第一次亲她，她紧紧闭着眼睛，睫毛抖得像振翅的蝶；他找工作面试，宿舍不能用大功率电器，她偷偷把熨斗装在书包拿到教室里，大晚上帮他烫衣服；同居第一天，她为了庆祝，说要学做他最爱的红烧排骨，结果饭没做成却不小心切了手……是他辜负了她，后悔的情绪滋生出来，一天比一天强烈，家里说奶奶住院的时候，他伤心之余竟有些庆幸，可以借机用林月娥的微信联系她了。最开始，只是用买项链的借口试探，见她态度照旧强硬，才想着要她来看奶奶最后一面，谁知消息还未发出，就看到她朋友圈里发了新男友。王明昭突然泄了气，之前脑中所有的预演都做了废，可也决不能就此认输，他仍旧发了消息，等到了人，见面的那一刻，心里一空，忽然意识到，大概是不成了。他疲惫、低落，失魂落魄，而她离了他，竟然越来越好看起来，眼睛亮亮的，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泛着层浅粉的柔光，在原先清雅秀气的底色上，又多了些勃勃的生气，令他想到一个词——粉面含春。李遥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一眼王明昭，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王明昭瞬时塌下了背脊，他知道，她大概只觉得他的话可笑。夫妻一场，结局竟然是这样子。看着眼前的男人，李遥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受，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男人，如今这样恳切地求她回头，她全然没生出什么感动来，相反，竟有些可怜他。好像面对个污浊的泥坑，她已经骄傲地跨过去了，开始了新的生活，而他，却在她之后陷进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出来。她已不是他的同伴，顾不了他的死活。对他最后的厌烦也消失了，内心深处有些想法蠢蠢欲动，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我后来想了很多，慢慢意识到，或许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从恋爱到结婚，我像一个导演一样掌控全局，你是我挑选的演员，陪我演了一场我预想中的爱情和婚姻。我是什么样的人，从没有掩饰过，我不知道你最初为什么会愿意跟我在一起，不过也没关系了。原本以为，我们可以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可惜，我弄错了一点，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个任人掌控的提线木偶，你有主动性，所以你不会一直照我的剧本来演，你要自己发挥，要跳出这个框架，重新开一台戏。我恨过你，恨你背弃约定，毁了我对婚姻的预想，不过，也都过去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走出来，重新认识自己，这些年我一厢情愿地认定你是专一、长情、念旧的人，但事实证明，你还有其他面，是你自己都没发现的。我们都还不老，你还有机会重新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之前我做错的地方，希望你能谅解，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也别联系了。”李遥转身走了，王明昭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捂着眼睛，把头埋在肘弯里，低低地啜泣。走到医院门口时，李遥差点迎面和林月娥撞上。林月娥拍着胸口顺气，一边喘一边说，“还好，赶上了，我生怕明昭没留住你让你走了，东西也来不及给你。”“阿姨，你要给我什么东西？”李遥有些错愕。林月娥从手提包里掏出个盒子来，长叹了一口气，把东西塞给李遥，“你跟明昭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他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可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是不会回头的了，让他彻底死心也好。人总要犯错，吃了教训，以后就知道轻重了。这个镯子是我当年买给你的，你搬走的时候没拿，明昭又把它带了回来，本来是想在你们复合后让我重新给你。现在，你俩虽然没和好，东西我还是给你，咱们婆媳一场，也算是个纪念。”李遥往回推了推，“阿姨，这太贵重了，我拿着不太好。”林月娥又塞回她手里，“再贵重能有人心重，你拿着吧，这镯子你戴着好看，别多想，就当是我作为长辈送你的礼物。收下吧。我回病房了。”李遥出了医院，裹了裹围巾，大步走在街上，手腕处一阵酸痛，昨天就有一点不适，她没在意，今天突然又不舒服起来，停在路边，扒开毛衣袖子，见左手手腕背侧有个凸起的肿包，又是腱鞘囊肿，右手腕之前就出过这问题，几个月前才做了手术，不成想，左手腕也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