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仿佛隐忍着无穷的愤怒,却又完好地将那些火焰藏在深沉如海的眸子里。
他垂眸,将目光落在半空,或墙角,佯装认真听她说话,却在故意忽视她。
虞维音盯着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高大的身躯,玄色长衫裹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脚,修长的双腿站得笔直,背脊挺拔如同沙漠中的白杨。
只是神情紧绷,石雕塑般坚硬,薄薄的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线。
她感到他对自己的不满了。
这不满,表现出来,便是他比以往更低沉,连练剑的时辰,也长了近一个时辰。
她淡粉色的樱唇,下意识弯了起来,却很隐秘,并未被他发现。
她问:“邵漠,你今年多大?”
她的声音是寻常的,语气里没有多余的关切,只是状似无聊的打听,邵漠那颗沉沉的心,却忍不住蹦跳了一下。
因她对自己说话,他竟觉得感激。
如同久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好不容易见了绿洲,迫不及待地要奔去饮水解渴。
他控制不住地,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抬头看了她一眼。
虞维音穿着件折枝花样月白长裙,披着鹅黄小衫,衫裙上用金线,在裙角缀了一层细细的边,似将阳光绵密地缝进了衣裙。
在这个寻常的傍晚,她纤细的身子舒展,随意靠在酸枝木椅上,一双细葱般美丽的手交叠着,凝白的手背,散发玉色的光泽。
他发现此刻,竟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
那双深幽的眸,似要黏在她身上,才肯罢休,可是,他终究是有理智的。
他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你是我的侍卫,今后你我之间要注意分寸。
他为那句冷酷而直白的话,感到心口火烧般锐痛,可在她面前,他宁死也不会表现出来。
他握紧了拳,飞快移开视线,如同被蜂虫蛰刺了般。
别开双目,俊冷的面庞依然寒似冰霜,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十九。”
他的声音低沉,略有些粗哑,似还有几分憋闷的脾气在内。
虞维音再度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发觉他虽身材高大,此时细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眼里还有少年意气。
以前,她只是将他当最卑贱的马奴,任意打骂,连他的年龄,也不曾问过。
才十九岁,还未及弱冠,难怪,眼里还能偶尔流露一闪而过的情绪。
即便他想要藏着掖着。
按她真实的年纪来看,她比他可大了足足两岁。
“下去吧,好好盯着燕筱和萧季然的动静,有事就立刻禀告我。”
虞维音要将他们的关系,拉向正轨,她的语气也就如同对虞府任何一个下人那般。
平静,而又含着淡淡的威严。
邵漠看着她那副冷静的神情,蓦地一阵恼怒,恨不能立刻撕了她的面具,让她回复到原来的模样,可偏又什么也发泄不得。
高高在上的贵女呵,愚弄了他的感情,如今,拍拍屁股便走人。
她仿佛将之前,那些热络的关切,与温柔的语言,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望着她纤细白嫩的脖颈,颀长如一株优雅的兰草,他竟想要伸手揽入怀中,迫问她因何而变。
这种狂躁的愤怒,在他体内奔腾着,叫嚣着。
虞维音,果真是对他失去兴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