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得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冯壕无措地抬头看了一眼魏明霁又赶忙低了头。这种恐惧的静默让林星微都怕,她甚至都不敢享用冯家的点心,只能正襟危坐看看魏明霁,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瑟瑟缩缩地冯壕。
林星微明白魏明霁这种无声的冷峻是何用意,这对被审问的人是一种威慑,让对方一时猜测不出你的意图,当你说出你的问题时,对方更能在紧张之下说出实话来。
魏明霁手上把玩着一柄短刀,终于慢悠悠问道:“你和冯堠是什么关系。”
冯壕战战兢兢抬手擦了一下额间的密汗,期期艾艾道:“冯堠是小人堂兄,他是县衙廷掾。”
“他的事你知道多少?”魏明霁冷冷地问。
冯壕的低着头,眼神闪烁,紧张道:“他的家事小人倒是知道一些,若是旁的小人就不大晓得了。”
“冯堠现在在哪里?”魏明霁又问?
林星微眉头一挑,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冯堠今早已经被三叔父拘到县衙问话去了。魏明霁上来就问冯堠,定然也是同她一样,盯上冯堠了。
冯壕抬起头看了一眼魏明霁,颤栗道:“此刻应当……在家吧?大人要是要找冯堠,小人可带路。”
林星微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不必带路了,冯堠不在家中,他犯了事,此刻人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这是诈冯壕的话,他是此乡啬夫,掌一乡之行政,兼收赋税,游缴捕盗贼,管理治安,涂绿山凶案背后的弯弯绕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晓。
魏明霁冷眸看了一眼林星微,显然没有想到她也会知道冯堠这个人。
林星微继续道:“涂绿山挖出五十余具河西河东两村村民尸首,这不是普通凶杀案,朝廷问夏侯县令要结果,夏侯县令便要找亭长、啬夫等乡官要结果,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揪出凶手,朝廷便会论功行赏,若是揪不出凶手,大抵这个锅就先要你们这些乡官来背了,冯啬夫应当知晓重要性吧?”
冯壕使劲点了点头,秋日里气候凉爽,冯壕额上的汗珠子已经顺着鬓角流到了下巴,“自两村发生失踪案以来,小人是日夜悬心,已经带着村民把能找的地方都寻遍了,他们都是上山农忙时失踪的,大家伙现在都怕了,都不敢上地干活了,大人,大人!”
冯壕往前爬行了几步,向魏明霁磕了几个头,哀嚎道:“大人,谁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杀这么多人啊,是有人盯上了我们在涂绿山的地啊,若大人不说你们是上都府的,此事小人不敢说啊……”
林星微喝了一口茶,镇定地看着冯壕,看来昨夜和三叔父猜想的不错,是有人想要占地所以杀害了村民,让他们畏惧。
魏明霁放下了手上的短刀,正了神色道:“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冯壕脸埋在地上嘤嘤嚎哭了起来。
林星微柔声道:“你现在思绪肯定混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那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冯壕哀痛地点了点头。
林星微道:“想要涂绿山耕地的人是否姓黄?你可知道他的全名?”
冯壕痛定思痛,抬袖擦了把眼泪鼻涕,正声道:“今年春有个姓黄的商人,自称是外地商贾,想要涂绿山向南的一些耕地种药材,具体全名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到我堂兄,就是冯堠叫他黄老爷。”
“此事纠缠了两个月,村民不愿卖掉耕地,我曾想着不卖咱也可租给黄老爷,毕竟种药材收益比种粮食高,届时黄老爷租咱们的地,雇咱们的人来种药材,这样我们村民也有些收入。”
“可黄老爷不同意租,只愿买,就算买了地也不同意雇咱们的村民种药材,村民的反对声就更强了,黄老爷便不想再同村民纠缠,便让我堂兄冯堠找县衙商议,想从官府的手中买下这些地,村民反对声强,官府也没有答应,此后黄老爷便走了。”
“可自他走后,渐渐就有村民开始失踪了,少则一名两名,多时三四名,可不想最近一连十几位失踪,直到被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冯壕痛苦出声,说不出话了。
魏明霁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凶杀案是和黄老爷有关的?”
冯壕哭了一阵,哽咽道:“小人早就怀疑了,失踪的村民都是去涂绿山向南的地里干农活时失踪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好将这个疑问压在了心头。”
魏明霁阴沉着眸子,又问:“这些人失踪前后,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此处?”
冯壕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有他们也不可能来村里,他们会在山上守株待兔。”
林星微问道:“你可见过那位黄老爷,还记得他长相?”
冯壕又摇了摇头,“我是见过他从我堂兄家出来,可也就看到过一两次背影,没有看见正面,穿着很是考究,都是锦缎,身高与大人相当。”
魏明霁和林星微面面相觑,没有再问。
有人敲门,鲍商打开门探出半截身子与外头的人嘀咕了两句,进来道:“将军,他们调查完毕,都回来了。”
魏明霁起身,走到冯壕身边拍了拍他的背,道:“跟我们回县衙,我们有事询问也方便些!”
左丘知收好记录的口供,鲍商招手叫来两个人将冯壕绑了,蒙上头堵了嘴,带了出去。林星微往袖子里塞了两块冯家的点心,便也跟了出去。
早上起的早,没来得及吃东西,林星微早就饿了,刚才想吃来着,又怕自己吃东西破坏了审案时的严肃气氛,是以一直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