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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黑衣的汉子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越众而出，走到吴建平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尽量压抑住自己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桀骜：

&ot;先生，你这是……你是这儿的头？&ot;

吴建平回头一看，八连一排的排长就倒在他不远的地方。在这些军人中，他已经是军衔最高的一个，于是他点了点头。

刀疤男人也点点头：&ot;我们是青帮朱雀堂的，我是……我是黑枭。&ot;他简单扼要地说。

&ot;青帮？&ot;即使感到万分疲倦，吴建平仍然觉得惊讶了。青帮是什么？在整个三十年代，凡是上海滩有那么一星半点了解的人都应该听说过，那是一个庞大的黑道帮派。平日里在上海滩抢地盘、开夜总会、收保护费，无所不为。其帮会内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口，数十个分舵，其组织架构之大之完整，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放在平时，这样的黑社会无论出现在哪个地方，都不是太令人奇怪。但是此时他们出现在战场上，就着实令人惊异了。

看到吴建平发愣，黑枭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当下也不以为意，回头指指自己幸存的手下：&ot;那些是我的兄弟！&ot;

剩下的二十多个黑衣的汉子挺了挺胸。黑枭慢慢道：&ot;你是这儿的头，我们兄弟的命就交给你了！&ot;

&ot;这不行！&ot;吴建平当场摇头道，他从一开始就不主张接受志愿者，然而回头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军人们的尸体，他叹气，改口道：&ot;我不能决定，你们跟我去见营长吧！&ot;

黑枭沉默地点头。场面沉闷地似乎空气都为之凝固，袍泽兄弟的牺牲，让男人们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黑枭凝视着地面上一个兄弟的尸体，几乎要流泪了，那个兄弟跟了他十年，十年……

&ot;罢了！罢了！&ot;黑枭忽然大声咆哮道：&ot;兄弟们，你们先走一步，阎王爷面前你们挺直了腰杆儿，到哪里咱都是爷们儿！下辈子咱还是哥们儿！&ot;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他却再也不看地上的尸体，猛然一甩手腕，锋锐的斧刃滑过巨大的圆弧，直直架在了一个人的脖子之间。变起肘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一时没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形势骤然紧张起来，浑身上下溅满了鲜血的余念宝哗啦就抬起了冲锋枪，吼叫道：&ot;干什么？干什么？&ot;他背后，十几个军人们也抬起了枪口。对面的黑衣人也不甘示弱，哗啦啦枪口都举了起来，粗野的叫骂响成一片。

只是，究竟是为什么，会让局势如此发展？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除了当事的两人。

黑枭横着胳膊，丝毫不理周围的嘈杂，他手中的斧刃几乎碰到了对方的肌肤，冷笑着说：&ot;李伯楠，李兄，两年不见，别来无恙？&ot;

被斧刃架在喉间的，正是李伯楠。此刻他微微一笑，淡淡得道：&ot;托黑枭兄的福，李某没病没灾，过得还算自在。&ot;

&ot;你自在，老子可不自在！&ot;黑枭收了脸上那点假笑，面目狰狞：&ot;刘老共，你是一点都不狡辩啊，一口就认了？共匪的罪名可是很重的！&ot;

这一句话说出来，对峙的双方瞬间偃旗息鼓。老共？共匪？所有的眼睛都射向了李伯楠。其中，余念宝和吴建平的表情最是复杂，他们早在猜疑李伯楠是共产党的人，但是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在战场上，政治和信仰毫无疑义，更重要的是，李伯楠是一个能让人安心地把背后托付给他的人。

李伯楠却微微一笑：&ot;黑枭兄，你未免言重了，在下的确是共产党，然而共产党何罪之有？蒋委员长通电全国，值此国难当头之时，国共双方应放开成见，精诚合作，一致对外，奋勇抗日。黑枭兄，你复兴会听的是戴先生的话，可戴先生也得依委员长的意思行事啊！&ot;

李伯楠话不多，但是姿态却是侃侃而谈，黑枭的脸色却青一阵白一阵，他咬牙切齿道：&ot;姓李的，你别来这套。国共合作，说得好听！去年我们没抓住你算你走运，今天咱们既然碰上了，那就别想有个善终！老子倒要看看，你脑袋分家后，怎么跟老子合作！&ot;

说着，黑枭斧刃向李伯楠的脖子划过去。刹那间，李伯楠一手攥住黑枭的胳膊，双方较力，僵持。李伯楠缓声道：&ot;黑枭兄，你我之关系并没有到了必须生死相搏的地步。你要看看怎样合作，很简单，你听‐&ldo;城东的炮弹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ot;黑枭兄，那是什么声音，我想你自己也清楚得很。我是什么人，黑枭兄固然知道，一个当特务的红军老兵，打了十几年仗；我有多大能耐，黑枭兄也明白得很，过去那段时间内伤了你不少兄弟，我很抱歉。如果黑枭兄仍然不肯见谅，非要李某去死，李某决不反抗。刀刃砍在刀刃上，两者都会崩口，李某决不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rdo;

话说到这里，李伯楠放开了黑枭的手腕，挺直了身子，引颈待戮。黑枭却没有动手，他冷冷地盯着李伯楠，两人对视良久，沉默不语。

余念宝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很矛盾，民国二十三年的时候，他在江西跟共产党结结实实打了几仗，但从另一个方面，他却并不仇恨他们，自从昨晚狙击手的事情之后，他对李伯楠更是觉得喜爱了。然而他看看黑枭，什么都没有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