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接着道:&ldo;奴婢没读过书,但是知道,心里头惦念着的事情要是不趁着在世的年头里做掉,会后悔的。&rdo;
程瑾问了自己一遍:&ldo;如果我不去看江朝笙,我会后悔吗?&rdo;
他推开窗,外头只有寥寥的灯火相照,看起来勉勉不是漆黑一片。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看样子,江朝笙这回真的不是在玩苦肉计,而是他真的病了,且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风寒。
出神的一会儿功夫,外头的风又大了起来。程瑾赶忙合上了窗户,失神地坐在床头。
&ldo;会后悔吗?&rdo;
他低头凝视着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那都是江朝笙害怕他再突然寻短见而给他亲手铐上的。
于是他倔强道:&ldo;不后悔。若他不在了,我也就自由了。再也没人来限制我活着或是死去了。&rdo;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了一杯又一杯下肚,茶不醉人人自醉,他目光迷离地看着摇曳的烛火问自己:&ldo;会后悔吗?&rdo;
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程瑾吹息了那盏烛火,用被褥将自己紧紧盖住,试图让脑海里那一声声&ldo;会后悔吗?&rdo;出去。
然而,无果。
他一闭上眼睛,都是江朝笙的面容。
江朝笙笑容苦涩,问他:&ldo;程瑾,你为什么不来看我?&rdo;
他红了眼眶,别过头不肯看他,反问:&ldo;我为什么要来看你?&rdo;
&ldo;我都要死了,你也不肯来看看我吗?&rdo;
程瑾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一股强烈的酸涩的感觉涌了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
程瑾猛地从床上坐起,连外衣都没披上,飞也似地跑出了房间,向着江朝笙的屋子跑去。
好几次险些要被足间的镣铐绊倒,他稳住身子继续往前走。
天气虽然回暖,却抵不住夜凉如水,但程瑾此刻根本感觉不到冷似的,连口气也没让自己喘回来,直到进了江朝笙的屋里。
江朝笙的屋里漆黑一片,很安静,静得只有程瑾因为奔跑而导致的喘息声,与江朝笙入睡后沉沉的故意声。
程瑾一步步地走近床边坐下,借着仅有的一点点月光凝视着江朝笙的脸庞。
说是病了很久,算起来也不过半个多月,江朝笙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唇畔也是苍白的,看着整个人气血都不佳。
程瑾伸手触碰了江朝笙的额头,又很快地收回。
很烫。
碧云这次没有骗他,江朝笙真的病了。
他微微鼻酸,轻语道:&ldo;江朝笙,你身子骨比我硬朗这么多,怎么反而会是你比我先走啊?&rdo;
江朝笙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他又把手放置在江朝笙的额头上:&ldo;碧云说你这几天都没醒过,等你醒来,该不会变成个傻子吧?&rdo;
&ldo;江朝笙,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贱啊,哪怕都已经这样子了,我发现自己……&rdo;
&ldo;吧嗒&rdo;。
程瑾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地落在江朝笙的被褥上。
&ldo;我发现自己,还是爱你……&rdo;
像是也觉得这样很难堪,程瑾连忙吸吸鼻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ldo;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rdo;他心想。
于是平复心绪,起身,想要赶紧回去。他怕被起夜来照看江朝笙的下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
滚烫滚烫的,覆在了程瑾冻得冰凉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