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儿,叶儿……”许家恒绝望地摇摇头,难道这里也没有么,谁能告诉他,他的叶儿究竟身在何处?!许家恒早就担心曹丞相会将他们转移,只是宋世军多番保证他们仍在丞相府,他才愿意苦等下去。但当他好不容易冲进丞相府,却不见了她的影踪,难道,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许家恒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仰头看向黑茫茫的夜空,他好想念妻子和孩子,他好想知道他们在哪儿,他不怕赔上全副身家,不怕牺牲性命,他只怕今后再也见不到她。许家恒跌坐在榻上,随手捞起那件灰色长袍,这显然是男子穿的,柳叶儿应该不在这里。但他随即又察觉到被褥的温暖,原先睡在榻上的人应该没有走远,甚至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许家恒不晓得那人是何身份,既然那人躲了起来,想必并不想与人为敌,他不想久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床褥传来的淡淡香气吸引。一时间他有些恍惚,柳叶儿喜欢在他的浴桶里洒满花瓣,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瓣尽管他叫不出名字,但是那股香味他记得很清楚,甜甜的香气正如柳叶儿的笑颜,给人温暖幸福的感觉。“叶儿……”许家恒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不顾危险出声唤道,“叶儿,是你吗……”柳叶儿已是泪流满面,她看着许家恒的一举一动,太过兴奋反而发不出声音挪不动脚步,许家恒却像是跟她心有灵犀,知道她在这里一样。柳叶儿手一松,匕首“咣当”一声掉在脚下,许家恒猛地从榻上跳了起来,径直奔向衣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衣橱被打开的那一刻,柳叶儿含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她泪眼模糊地望着许家恒俊美的脸庞,按捺不住满腔思念,一头扑进他的怀抱。她紧紧地攥住许家恒的衣襟,生怕他会消失似的,聆听着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喜悦的泪水狂涌而出。许家恒鼻子一酸回抱住她,眼眶充满热泪,他温柔怜惜地拍她的背,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曾想过再见面的情景,他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她说,可是现在他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他就这样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只想呼吸她发梢的芬芳,感受她每一次心跳。宋世军追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只是,他没有许家恒这样的福气,他爱的人已经回不来了,他也没有资格要求她什么。还好,他答应她的事都做到了,他没有再一次令她失望。宋世军轻轻地关上房门,看到这种场面他会触景伤情,而他,实在不适合再谈情了,只要他爱的人幸福,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就地正法灯光昏暗的天牢长廊狭长阴冷,仿佛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到黄泉,曹丞相淡淡地打量着眼前卫将军的背影,心里充满了不屑。皇上的狗腿子深更半夜跑来抓他,竟连个罪名都说不清楚,只会舞刀弄剑的大老粗吓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兵还差不多,妄想唬住他根本不可能。皇上八成是拿不出上得了台面的手下,找这么个家伙强行将他绑来,刑部审判这步都免了,直接押到天牢受审,真是狗急跳墙了。曹丞相嘴角扬起轻蔑的笑意,他已经派人通知太后,过不了多久太后就会赶来救他,想他这些年来做过的事,随便哪一件挑出来都得砍头,他才不怕皇上这回治得了他的罪。他的手下做事一向干净利落,压根不会留下把柄,皇上要是有能耐的话,早就让他死过多少回了。“快点,走快点……”身后的小兵推推搡搡,曹丞相不耐烦地扭头瞪他一眼,恨得牙痒痒的,卫将军拿根鸡毛当令箭,区区一个小兵也敢推他,真是活腻歪了。正要发火怒骂,转念一想这种货色不值得他动气,若是被皇上听见了,还以为他方寸大乱呢!曹丞相虽沦为阶下囚,但他身上那股子威严还是挺吓人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了这么多年丞相可不是白当的,吓唬几个小兵小菜一碟。推他的小兵被瞪得心里发毛,怏怏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浑身不自在地说:“快走,快走……”这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曹丞相哼了声,满意地转过身看向停下脚步的卫将军,心里寻思着等这事儿过去,如何跟他算这笔账。他和太后还是太仁慈了,他们就不该让皇上有喘息的余地,像李尚书、卫将军这种难缠的老臣早该除掉了事,省得看着心烦。“丞相大人,请进!”卫将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曹丞相进去。曹丞相懒得理他,挺胸抬头步入天牢刑房,他看见皇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慌乱,因为他事先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发现李尚书在场也没什么感觉,这马屁精无处不在,敢情又是他瞎告状了。但当曹丞相看到坐在皇上右手边的许家彦却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说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应该是阮尚书才对,陪同皇上审案的竟然是个刑部侍郎,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与此同时,曹丞相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还没等他回过劲儿来,许家彦猛地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大胆逆臣,见到皇上为何不下跪?!”曹丞相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他已经想到了阮尚书不在的原因,脑海中一团混乱,只盼太后能及时赶来救他。卫将军看他迟迟不下跪,便向身旁的小兵使个眼色,两名小兵心领神会,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地将曹丞相踹在地上。曹丞相咣当倒地,膝盖阵阵钻心的疼都浑然不觉,他抬眼看向不动声色的皇上,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到害怕。皇上不由分说将他抓来,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他的罪证,阮尚书是不是全都招了?!不可能啊,那件事儿办得很干净,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他最得意的手下郑捕头也给他传信了,皇上哪来的把握治他的罪?!不对,其中定有蹊跷!皇上若是有真凭实据,还会偷偷摸摸半夜审案吗?!他们一定是多番查找无果,才会故意吓他,想要让他自己招供!一念至此,曹丞相顿时松了口气,好险,他差点儿就中计了,许家彦在这儿又有什么稀奇,阮尚书压根不会配合皇上演这出戏,皇上找遍刑部也只有这个新科状元是他的人!好吧,既然他已经来了,就看看他们想唱哪出吧!许家彦接着又拍了下惊堂木,微微眯起眼睛,厉声叱道:“曹丞相,你私吞公粮草菅人命其君犯上,人证物证确凿,你可认罪?!”曹丞相微微一愣,皇上半夜抓他前来,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他忽然仰头大笑,借以掩饰他内心慌乱,笑过几声之后,指着许家彦训斥:“状元郎,你书念得好,办案却是一窍不通,你说老夫私吞公粮草菅人命其君犯上,人证物证何在?!没有证据也敢诬陷忠良,你也好意思以刑部侍郎自居,你将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处?!不懂装懂是读书人的大忌,信口开河更是执法者的悲哀,你还是回去好好跟阮大人学学吧,莫要叫人笑掉大牙!”许家彦好像料定他会这么说,没有丝毫怒气,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本官就叫你口服心服!传人证!”曹丞相看他审案完全是个新手,也就没把所谓的人证放在眼里,心想他不知又耍什么花样,无非是要迫他就范罢了,只要他以不变应万变,就不会中计。然而,当他看清楚那两位证人,再也没法保持镇静,身子不听使唤地晃动了几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证人,眼珠子就快掉下来了。只见孙小武嬉皮笑脸地走出来,手里牵着一根绳子,像遛狗似地倒背着双手,看那样子别提多自在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那人的脖子上,那人披头散发步履踉跄,要不是腰间那块金闪闪的令牌尚能证明他的身份,几乎没人相信他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郑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