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还年轻,即便知晓这种故人逐渐老去,身旁亲友接连离世的痛苦实在悲凉,也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三日后,南荣王返回王府,却并未第一时间处理积攒的军务,而是将遂钰叫去祠堂,带着他对无字牌位上香,沉默地令遂钰不得不想找些什么话题。
南荣明徽沉声:“收拾收拾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星也河。”
传说星也河一路向西可通天,忠魂葬于此处会找到归家的路。
“不光是我们南荣王府的人死后会葬在此处,家破人亡的战士,饥荒饿死的老幼,魂魄也都在这里安歇。”
快马加鞭,南荣王带领遂钰抵达星也河畔。
“这便是……星也河。”
河岸碧绿苍翠,风吹树梢惊动飞鸟,波光潋滟之下游鱼浮动。
遂钰微微张嘴,顿时有些愣住。此处绿洲丰饶,土地肥沃,根本不像是边塞风吹日晒寸草不生之处。
南荣明徽笑笑:“我还没做世子的时候,便来这里种过树,后来聪妙皇后将还是皇子的陛下送来鹿广郡,我也让他种树,如今到你这里便不必再种了。”
远处人头攒动,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遂钰正欲询问,南荣王说:“那是我的老友,前几日赶着去见了最后一面,他膝下无子嗣,身边亲眷不多。”
“星也河是个好地方。”
南荣明徽感叹。
遂钰莫名觉得压抑,心脏沉甸甸地像是被压了块顽石,明明正在呼吸,却好像根本喘不上来气。
没有遵循传统的唢呐鸣锣,一切显得沉默而庄重,这里安静地仿若进入无人之境。
鹿广郡在南荣王府的带领下光明而辉煌,始终以强势的姿态占领着军事要塞,像巨人,像永远不会干涸的深海。
而这样的庞然大物,能够是拯救世人的天神,亦可轻易摧毁某种根植在所有人心中的信仰。
而扛起一切的是眼前这位正在缓慢苍老的男人。
他将手中的权力一点点地分给他的继承人,平等地将子女送进军营,在作为中流砥柱的岁月里,替万千军将遮风避雨,身先士卒。
“皇帝得知你也要葬入星也河后震怒。”
遂钰入军营历练两年,这是南荣明徽初次在他面前提及萧韫。
“未曾参与你的成长作为前提,我这个爹的并不该对你的感情指手画脚,但阿栩向皇帝强调身后事,是对所有停留在这条河中的忠魂的承诺。”
遂钰心中微动,低声说:“他们将性命交给南荣王府,我们必须得对他们负责,我们……”
“始终和他们站在一起。”
是最亲密的战友兄弟姐妹,不该违背彼此许诺的誓言。
遂钰顿了顿:“父亲,这些我都明白。”
王府不该有任何一人拥有特殊。
“你留在大都这件事,军中所有人都是敬佩你的。”
南荣明徽双手放在遂钰肩头,“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你能不能成为交托后背与性命的主将。”
“这两年你做得很好。”
“行事拿捏分寸得当,当年你大哥初入大营都不如你。”
说到这,南荣明徽不得不又提及萧韫,“他教你这么多,其实根本没想将你留在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