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他瞪着对面高高的门牌上那几个据说是知名书法家题写的大字发了一会儿愣。业主?他想起小保安刚才的话。这房子售价不便宜,虽然不能跟他的别墅相比,可上市期赶上了房价最高的那几年,地段也接近市中心,当年的宣传广告占据了满大街的公交车站。她找了一个大款?还是暴发户?居然送她这种房子!他可以断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她和另一个男人的老巢了。但夜色中,对面那片庞大的高层楼区家家灯火璀璨,又何其相似。她到底藏在哪一扇窗下呢。他摸出手机开始给她发微信。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为什么不回答,让我说中了吧。你找个有钱人,小心被骗了,你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不找个年轻小姑娘。你都什么岁数了,小心最后被骗得什么也不剩回来。老婆,你回来,咱们谈谈。老婆,你别生气了,我不跟踪你了,你回来咱们好好谈谈。老婆,咱们从头开始行不行?老婆……他怎么发,都没有等来她的回复。他忍不住了,开始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拨到第三次,那边提示关机了。“操!”钟自舟怒骂了一句,泄气地呆坐了好一会儿后,他下了车,在前面一个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包中华。他忽然特别想抽烟了。他会抽烟,烟瘾不大。但林晓维讨厌烟味。他住到海苑新区以后就很少摸烟了。偶尔想抽烟了,也从不在林晓维面前抽。现在,他狠狠地吸着烟,似乎要在自由地吞云吐雾中一泄心头的愤恨和怨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多少小姑娘围着他转,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有小姑娘巴不得为他吃醋打架,为他献上一切。怎么到如今,会沦落到被一个半老徐娘耍得团团转,还有苦说不出。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想马上就走,离开这,可他又不愤,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把那个人揪出来,要把这一对道貌岸然的男女一起揪出来。他抽完了两包烟。他开始觉得恶心,不想再抽了。他放了一会儿音乐,又心烦意乱地按掉了。他伏在方向盘上,瞪着那个大门。每有出来的小车,他都立时打起精神睁大眼睛。都不是她。进出的车辆越来越少了。后来,基本没有了。大道上宽敞而沉静得似乎没有了一丝生物的气息,对面楼群里的灯火也一一熄灭了。夜深了。清晨,钟自舟睁开眼睛时天光微亮,有清洁工在清扫马路了。他也不知昨夜几时就坐着睡着了,他醒来是因为一个梦。梦里,林晓维挎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说笑笑地从他眼前走过,他努力睁大眼睛要看清男人的样子,眼前却像起了一层迷雾,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使劲叫她的名字,拼尽全力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他像成了一个隐身人,她完全看不见他,一路走过,没有回头。他惊醒时一头的汗,嗓子又干又紧。他静坐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小区大门,已经有零星的车辆进出了。他忽然不想等了,他拧开一瓶水,大口吞咽了几下,驾车离去。林晓维是两个小时后从景顺现代城离开的。走的另外一个西门。西门出去到林保平那边近一些。在回海苑新区和直接去林保平那,她选择了后者。她不知道钟自舟现在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想想他昨晚狂轰乱炸的微信,今天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她也懒得跟他多解释和纠缠。有些面子,她就算暂时给他保留吧,不想完全撕破脸。多年前那一次分手让她痛彻心扉、元气大伤,这一次如果他配合,能够和平地解决最好。说开了,他和她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联了。她已经不是当年任人拿捏的年轻姑娘,更不是过错方。对于他,她就是一个收留者。让他离开,需要什么解释吗。他最好自己想明白。她给他留出时间。到娘家时,林保平好像是要出去。穿得干干净净的。看见她进来,说:“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总惦着我。”“要我陪你出去吗?”林晓维问他。“不用,不用,”他摆摆手,“阳光好,我就是到外面随便走走。”“那你自己慢慢溜达溜达吧,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去买菜。”林晓维说。“都行,我闺女做的我都喜欢吃。”林保平笑笑说。走到门口了,忽又回转身,“我差点忘了,不到七点,自舟打电话过来。问你到没到我这儿来,我直接说没有,他就挂了。你早晨出来没跟他打招呼吗,你给他回个电话吧,怕不是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