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吧。”半响,空气中回荡着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软音。烘干了头发,云巧给沈筠曦掖了掖被角,放下帷幔:“夜已深,姑娘好生休息。”沈筠曦点了点头,可是明明方才还打瞌睡,这会儿却没了睡意,她直勾勾看着昏暗的帐顶,思绪有些翩飞。上一世,在与萧钧煜同吃同住的数百个日夜,沈筠曦从想过萧钧煜有一天真会亲自给她买糕点。因为,真得想过,期待过,苦等过,却无疾而终。东宫上下,朝堂内外,想巴结、逢迎萧钧煜的人太多了,从不用萧钧煜操心这些小事。上一世,有一天,她突然想吃稻香楼的糕点,不方便出宫,在清晨萧钧煜上朝前,她从后抱住萧钧煜的劲腰,贴在萧钧煜背后央道:“殿下,今日帮我带份稻香楼的糕点,好不好?”“好。”萧钧煜颔首,满口答应。那日,天色将暮,她在东宫的海棠树下满心欢喜等了半日,是萧钧煜身边贴身太监福明给她送来了一提糕点:“沈姑娘,太子殿下让奴才给您送的糕点。”“太子殿下呢?”沈筠曦没接,小声问道。福明躬身,恭敬回禀:“殿下出了鸿胪寺又去了刑部,叮嘱奴才给沈姑娘送糕点。”沈筠曦眉睫颤了颤,含笑接过了糕点,垂下的眉睫遮住了眼帘,藏住了眼底晕着的失落。原来萧钧煜答应的带,是遣了下人来送?东宫里的厨子是御厨,烹饪烘焙样样技艺精湛,糕点的样式也是最时新,口味自是不输稻香楼。她哪里只是想吃一份糕点?她不过想让萧钧煜亲自为她做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顺路去一趟必经之路上的糕点铺子。她想证明,他心中有她。可,奈何,萧钧煜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心有鸿鹄,所忧所虑皆是国之大事,如何会将她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幔帐里,沈筠曦回神,苦笑一声,掩唇而笑,却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泪珠。沈筠曦忙抬眸,秀颈高扬直直看向幔顶。皎洁的月光隐隐映入幔帐,幽暗静谧的环境下,沈筠曦眼睛慢慢变得坚定而清澈,一字一顿道:“三冬送雪,酷暑抱柴,礼比草贱。”她与萧钧煜这世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关系!第六日(剧情改动)前世:太子殿下,……这是上巳节后的第六十八天。萧钧煜捏着一张信笺,怔怔望着窗外。骨节分明的玉手,指骨因为用力隐隐有些发白。福明躬身,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眼窗外,郁郁葱葱的海棠叶,叶间隐现缀着的青涩海棠果。这有什么好看?福明觑了眼太子殿下冷峻的侧颜,从太子殿下接到沈府沈筠曦姑娘的信笺,已在窗下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五月的日光甚是火辣,福明垂首立在暗处,日光刺得他眼睛微微眯着,而太子殿下直直立在日光下,不躲不闪,面不改色。萧钧煜面如冠玉的俊颜迎着日头,阳光白的发光,炽热刺目,他仿若未觉,长身玉立,端看前方,凤眸中深如寒潭。骄阳似火,葱绿的海|棠树叶蔫蔫耷着叶梗,海棠果鸽子蛋大小隐隐戳戳,平日里在树中跳跃啼鸣的五彩|金刚鹦鹉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坊间传闻如何?”萧钧煜着一袭雪白色滚银边云纹锦袍,脊背挺直如松,皑皑似高山终年不化的积雪,声音也冷得让人哆嗦。福明身子一凛,对着萧钧煜的脊背,恭声回禀:“回禀太子殿下,按照殿下吩咐,已经派人压下,坊间目前没了对沈姑娘不利的传闻。”“可……”福明顿了一下,舔了舔唇。萧钧煜转身,气质凛然,目光锋利摄人:“怎么。”福明咽了咽口水,如实禀报:“明面上是没人传了,可毕竟这事暴了出来,终究损了沈姑娘的名声,三人成虎,明面上不讨论,私下里……”福明面有难色,吞吞吐吐。人言可畏,沈姑娘未婚先育,却不说那人是谁,坊间自是传闻不一,更兼似有人故意张扬搅混水。萧钧煜捏住手里的信笺,俊挺的英眉高高隆起,只见那张只书着三行娟秀的蝇头小楷。“太子殿下,民女斗胆求见,日入时分相约沈府玉兰苑。你若不来,此后,此生,我们永不相见,再无关系!”薄薄一页纸,晕开好几个水花,“再无关系”的字迹也被晕得有些张牙舞爪。萧钧煜曾见过沈筠曦的字迹,她落笔尾部的那一笔总略略飞起,有种灵秀娇俏的感觉,这张信笺的字却是端端正正,似乎被誊写了无数遍,重复了无数次,方能如此端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