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晴川道。沈筠曦咬了咬唇,有些失落:“过几日,梨花该谢了。”“筠曦妹妹身子不宜淋雨。”顾晴川目光落在沈筠曦依旧窈窕纤细的柳腰,坚定得摇了摇头,拒绝:“现在去,梨花定也被风雨吹落了。”沈筠曦秀眉猛得蹙起,纤指紧紧捏住琉璃杯。心中漫上一种难以明喻的失落。“筠曦妹妹莫担心,过几日天晴了,我们去山上看梨花,我知道东灵山下几百亩的梨花。”顾晴川扬了扬眉梢,扬声建议,在沈筠曦看过来时,朝沈筠曦眨了下左眼。意气风发,灵动而富有朝气,一如三年前。沈筠曦失落时,顾晴川总能想到各种法子哄沈筠曦开心,带沈筠曦放风筝、捉鱼、打马球、骑马、赏花,沈筠曦想玩的游戏、想赏的美景,顾晴川总会带沈筠曦去。可,不知为何。今日,沈筠曦心里总有一种惶惶不安,心头不知为何缠上一种失落,隐隐提醒她,顾府的梨花她许再也不会赏到。“筠曦妹妹若是不想上山,来日方长,梨花今年谢了,还有明年。”顾晴川的声音清越。沈筠曦手指颤了一下,她双手紧紧握住琉璃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好,晴川哥哥,那我们约好。”沈筠曦压下心中的不安,柔声应道。……雨密如珠帘,灰沉沉的天幕下,朱红色的宫墙和金黄色的琉璃瓦焕然一新,巍峨高耸且富丽堂皇。只是这光彩照人背后,隐匿了太多的污垢和见不得光的往事。萧钧煜步子一步一尺,踏进东宫时,一朵洁白的玉兰花坠在脚下。抬眸一望,青石板道如同覆了一层地毯。玉兰花瓣从清雅的白色、粉色、间色到热烈的紫色,层层叠叠铺了整个青石板道,从圆月门蔓延到正殿门口。这便是沈筠曦曾说过的:玉兰盼归人。玉兰盼归人,萧钧煜长睫倏地颤了下:东宫的玉兰花再也等不到它的女主人。凉风迎面,风中带走萧钧煜面上一抹晶莹,无人察觉。“太子殿下。”方才沈筠曦在时,向萧钧煜禀报的锦衣卫依旧跪在廊庑下。萧钧煜慢慢睁开眼睛,面上清冷萧苏,凤眸凛然如墨,淡淡瞟了一眼那俊美如俦的锦衣卫。“孤没想到卫统领竟然舍得。”卫惊蛰握着的手掌微颤了下,瞳孔微缩,他不知太子殿下何时知晓他同淑妃娘娘曾有私情,也从未预料,自己看不上的孙霞薇竟让他动了心。卫惊蛰咽了咽喉结,顿首扬声:“属下誓死效命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钧煜转开了眼,黑眸眺望玉兰树上栉风沐雨的花瓣。“卫统领如此衷心,孤回赠卫统领一个消息。”刻玉玲珑,吹兰芬馥,已向丹霞生浅晕,粉色玉兰花在风中摇曳生姿。“十八年前,卫府的那场大火不是偶然。”萧钧煜的声音带了些漫不经心,一霎便吹散在风雨中。“不可能!”卫惊蛰面色惨白,手背青筋暴起,不可置信反驳。萧钧煜不以为意,见一个小太监引着李院首过来,他朝李院首微微颔首,抬步朝寝殿步去。月白锦袍映入眼帘,卫惊蛰身子紧绷,却见太子殿下步子未停。卫惊蛰咬着内腮,眼里闪过挣扎。身为锦衣卫统领,调查事情不过信手拈来,可这么多年卫惊蛰都没有查当年卫府失火之事。他,不敢。突听见一道细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可惜了卫府当年一百单三条生命,听说卫统领的嫂嫂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卫惊蛰整个人开始颤栗,扭头望去,只见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福明小步去追太子殿下。对啊,一百单三条性命怎么就单单他活了下来,因为那日,尚未入宫还是他未婚妻的淑妃约着他去花灯。所以,他总是安慰自己,是淑妃救了他。是淑妃救了他吗!哈,哈哈!卫惊蛰胸腔震颤,他捂着脸苍凉大笑,指缝里渗出水珠。空寂的庭院,哗啦啦的雨中,突然夹杂出痛哭声,模模糊糊,似笑似哭。……转眼天黑了,骤雨到夜间方才小了些。沈府,玉兰苑,沈筠曦窝在被窝里翻话本,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姑娘,睡吧,来日方长,话本明日再看。”云巧为沈筠曦掖了掖被角,见沈筠曦杏瞳里闪了泪花,小声劝慰。又一次听来日方长,沈筠曦手颤了下,突然有些意懒情疏,没了任何看话本的意趣。沈筠曦将话本递给云巧,捞着被子躺下。看着云巧被她掖被子,撂下床幔,沈筠曦仰头看着帐顶的翠蔓金芙蓉、海棠醉春风,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