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嫁不出去,只是,嫁的那些人,终究不是你。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沈筠曦凝脂雪腮滚落,汇聚在下巴尖,吧嗒滴落。低低的啜泣声,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萧钧煜的内脏,他指尖反复捻动,唇角抿成一抹直线,盯着沈筠曦面颊的泪珠,向来端方自持清冷,今日却有冲动为沈筠曦抚去泪珠。一个泪珠砸到萧钧煜手背时,萧钧煜不再克制,指腹轻轻抚上沈筠曦的眼尾。马车中,萧钧煜猝然睁开眼睛,他心口剧烈起伏,他长睫缓而慢闪了一下,双目晕着深沉浓郁化不开的痛楚。“沈筠曦,孤对不起你。”萧钧煜声音又低又哑,让人猝然落泪。凄入肝脾的痛,让萧钧煜捂着左胸心脏处自虐般按在伤口处。伤口再次裂开,创巨痛深,萧钧煜眨了眨眉睫,蓦然震声。“福明,去沈府!”已过宫门,福明才将对侍卫出示太子信物手到腰间,刚见萧钧煜沉睡,思忖萧钧煜近日太累没有休息好,福明没唤醒萧钧煜,擅作主张驾车进了皇城。福明闻声勒住骏马,猛得调头。“孤当真愚昧。”胸腔微震,萧钧煜似哭似笑道。沈筠曦如此显而易见的话,他前世竟然没有察觉不对,萧钧煜已然确认那是前世。前世,他虽多次迟疑孙霞薇性子不像他的救命恩人,反而沈筠曦神态举止在他眯着眼朦朦胧胧端看时,像极了他的救命恩人,可囿于种种证据,或是他心底也不敢相信沈筠曦是她的救命恩人,他还是将孙霞薇认作了救命恩人。简直愚笨至极。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沈筠曦救了他的性命,为他失了清白之身,为他未婚先育,遭受流言蜚语,他却将她无名无分安置在东宫,许诺娶了孙霞薇,他真混蛋!萧钧煜心脏如被一张大手攥住,狠狠捏着他的心脏,要将他心脏捏破,痛得喘不过气,痛得无法呼吸。听见侍卫行礼的声音,萧钧煜陡然撩开车幔,翻身跃上宫门处停候的一匹烈马。他迫不及待想见到沈筠曦。眸光微闪哪敢提前世太子殿下:曦曦,……骏马奔驰如电,冷风窜入肺腑,如刀一刀一刀刻着萧钧煜的喉咙。他面无表情,目光愈发沉暗,唇角绷直,无声咽下呛上唇齿的闷咳。下颌紧绷,鼻如悬胆,眉如墨画,萧钧煜身子压成一张弓,广袖迎风烈烈,星奔川骛。萧钧煜迫不及待渴望见到沈筠曦。马蹄在御行街卷起一道飞尘,酒楼上临窗而坐的食客“咦”了一声,朝同伴道:“刚过去一个少年,模样俊美,似是太子殿下。”同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道杏黄色的身影疾若流星,那人摇了摇头笑呵呵反驳:“太子殿下霞姿月韵,端方自持,午前刚出了孙姑娘的事情,太子殿下定不会此时在御行街纵马。”“也是。”开始出声的那人认同得点了点头,夹一筷子红烧肉,抬手朝对面的同伴碰了碰酒杯,仰头饮尽杯中酒悠悠叹了一声。“鸾鹄停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若有太子殿下一半好,就好了。”对面人见他垂头丧脑,眼珠子一转,抬手给他碰了一下酒杯,打趣道:“那也被有心人看上,击登闻鼓,上赶着嫁。”“哈哈,那可不要。”食客大笑,眉宇间又舒展开,执酒壶给对面同伴斟满酒,又给自己斟一杯,小口嘬了一口酒:“天佑我大盛,幸太子殿下早查出端倪,不然经此一事,太子殿下的英名必毁于一旦。”孙霞薇自己与人无媒苟合,未婚先育却想嫁祸太子殿下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开始为孙霞薇打抱不平的路人唏嘘不已,连连叹:“人心不足蛇吞象。”若萧钧煜不知细情,那因着他前些日子给孙霞薇送谢礼的原因,他定是百口莫辩,舆论定是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他即使娶了孙霞薇,也会落一个忘恩负义、反复无常的名声。“就是不知到底是谁救了太子殿下?”人都有八卦之心,食客此时也起了些兴头。“不知。”对面人也蹙眉,想了想压低声音小声:“估计是个钟鸣鼎食人家或心地良善的姑娘,救太子也是不求名利,万不会像孙姑娘一样不是自己的功劳揽自己身上,倒打一耙。”“是的,出身不论,心地定是极好,不然救了当朝太子这样的事情,定是闹得人尽皆知,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嫁给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这救人的女子就是出身差资质不足,封不了太子妃,也能凭恩情博得一个良媛的名分,最差奉仪,只要名正,现在太子洁身自好没有太子妃和侧妃,以后太子登基,这人怎么都能因着这恩情和情意成个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