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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三

&ldo;说起来，我一直想向两位博学的贵客请教一些关于神明的问题。虽然我知道儒者不谈怪力乱神，但现在大家一说起有关神明的话题，也总要援引儒说，否则就会被斥为异端。&rdo;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主人观无逸开口了，将话题转向几日后的祭祀。

&ldo;观氏曾经执掌楚国的国家祭祀，祭祀的主要对象则是楚地信奉的神祇。其中东皇太一是最高的主神，其次则是东君、司命、云中君等天神，然后是湘君、湘夫人、山鬼等山川的神明，再之后是国殇一类的人鬼。屈原的《九歌》即根据楚地的诸神体系写成。我原本以为东皇太一是楚地特有的神，但是我听说如今汉王朝的国家祭祀也以太一为主神;而在长安主持对东君和云中君的祭祀的，并非楚巫而是晋地的巫者，这让我非常诧异，所以想向你们请教一下……&rdo;

&ldo;我在长安游学的时候，也听说了一些与郊祀有关的事情，但我主攻的究竟是《诗经》，对礼学研究甚少，恐怕不能为您释疑解惑。不过，於陵君好像精通礼书，对此应该有自己的看法吧?&rdo;

白止水就这样将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推给了他身旁的少女。

&ldo;我可能有些醉了，所以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回答。&rdo;葵说，&ldo;所以，请优容我费些时间，梳理一下本朝的国家祭祀，然后，关于&lso;太一&rso;的问题也就能得出答案了。至于为什么由晋巫来祭祀东君和云中君……实在抱歉，我也不是很明白。这是高祖在国家初立的时候制定的职权划分，或许沿袭自秦朝的制度吧。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太一、东君、云中君这些神祇，其实并不是楚地特有的，而是战国时代各国普遍的信仰。&rdo;

於陵葵的话似乎否定了楚地信仰的独特性，这令观无逸多少有些不悦，但他确实礼貌地&ldo;优容&rdo;了她，毕竟在他看来，对方尽管笃于学问、颇富见识，仍不过是个与自己的小女儿同龄的女孩子罢了。

不过於陵葵下面的话会证明，观无逸实在低估了她。

&ldo;&lso;太一&rso;又写作&lso;大一&rso;或&lso;泰一&rso;，有时则省称为&lso;太&rso;。中央政府对它的祭祀，始于今上。汉室之前祀奉的最高神，是五方的天神，也就是所谓的&lso;五帝&rso;，即白帝、青帝、黄帝、赤帝、黑帝。直到元朔五年的时候，山阳郡薄县有个名叫谬忌的方士，奏请今上祭祀太一，并提出了祭祀方法。他说，&lso;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rso;，也就是说，他认为太一是统领五方天神的最高神。今上采纳了他的奏议，在长安城东南郊设立了祭祀太一的祠坛。这是中央政府对太一进行的第一种祭祀。

&ldo;第二种可以说是对第一种的补充。有人提议说，古代天子要祭祀&lso;三一&rso;，即天一、地一、太一。于是今上又命太祝在之前建立的祠坛上实行这一祭祀。

&ldo;之后，又有人提出了新的祭祀方法，被今上采纳并在之前建立的祠坛旁实行。这一方法不仅祭祀太一，同时也祭祀了黄帝、冥羊、马行、皋山山君、武夷君、阴阳使者等神明。这是对太一的第三种祭祀。

&ldo;到了元狩五年，今上大病初愈，建立寿宫，祭祀神君。神君之中地位最高的是太一，其次是太禁、司命一类的神。这是第四种。

&ldo;至元鼎五年，今上命祠官宽舒在甘泉宫建立了太一祠坛，模仿谬忌讲的形制，共三重，将供奉五帝的祠坛环居在太一祠坛之下。当年冬至，今上亲自郊拜太一。据说那晚夜光通明，有黄气冲天而上。这便是对太一的第五种祭祀。

&ldo;入秋之后，今上准备征伐南越，为此又祷告了太一，这次还绘制了&lso;灵旗&rso;，上面画了&lso;太一三星&rso;，所以又被称为&lso;太一锋旗&rso;。祭祷的时候，太史手执这面旗，指向准备征讨的国家。这是第六种。

&ldo;最后，到了元封五年，今上按照济南人公玉带奏上的明堂图的构造，在奉高县西南建立了明堂。明堂的具体形制我不便告诉大家，不过里面祭祀的神灵倒是不妨一谈。明堂主要祭祀我朝高祖，同时也祭祀太一、五帝和后土。这就是对太一的第七种祭祀。&rdo;

听完於陵葵的总结，众人满是茫然地面面相觑，无法从中理出什么结论。

&ldo;以上的这些祭祀，大约可以分为三类。&rdo;於陵葵继续说道，&ldo;首先是第三和第四种祭祀，其中太一的身份很难确定，祭祀的方法似乎也缺乏依据。我怀疑这些祭祀方法是方士杂糅民间信仰而创造出来的，所以我也很难从中分析出什么结论。

&ldo;剩下的五种祭祀，则可以分为两类。在第一类祭祀中，太一是作为至高的天神出现的，其中包括第一种、第五种和第七种。在这三种祭祀中，太一都与&lso;五帝&rso;一起出现，并且被视为&lso;五帝&rso;的统领者。因为&lso;五帝&rso;是各方的天神，可知此处的太一正是谬忌所谓的&lso;天神贵者&rso;。而在第二类祭祀中，也就是第二种和第六种祭祀方式里面，太一和数字&lso;三&rso;联系在一起了。这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由第六种祭祀中所谓&lso;太一三星&rso;可以推知，在这里太一是星名。而结合第二种方法来看，&lso;太一三星&rso;很可能分别对应着天一、地一和太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