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蹲在她身边,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片刻后?,她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事?”应缇猝不及防,脸刷地红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竟被这株心思单纯的扶桑一眼看透。令黎回头看了眼竺宴,解释:“你?说怕他?遭诟病,听起?来像是很担心他?。可是方才他?流血昏迷,你?都未曾救他?,可见你?并不是真的担心他?,那你?那样说就只是借口。你?不想让我跟他?走,那就是想让我为你?做事。”令黎大方道:“你?说吧,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应缇羞愧地望着令黎,片刻后,如实道:“我有一位朋友,他万年?来遭恶人控制,做尽不愿做之事,稍有违背便受尽折磨,更?连他刻苦修炼的神力,也动辄被吸走。我朋友历经磨难,这万年?来却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那恶人什么?都不用做,便白?白吸走了他辛苦修炼的神力。”令黎听前?面?义愤填膺,听到“白?白?吸走”四字,心头顿时有些虚:“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应缇羞愧加上悲伤,正情?绪激动,闻言瞬间愣住。“……哈?”“不是我吗?”“我以为你说的是我……”令黎反省自己,十分惭愧,“我长在汤谷万年?,虽从前?没有神识,无?法感知天地造化,但也大?概清楚,我就是你口中什么都没做,只会汲取天地灵气,又白?白?吸了神君的血,化形的。”应缇:“……”这个联想?有点离谱,但又好像不是太?离谱?“不,我说的不是……”竺宴:“她?说的是方寸草,不是你。”“不是我吗?”令黎松了口气,正要问方寸草是什么?。应缇震惊看向竺宴:“神君原来知道?”“神君为天地之主,明知六界还有方寸草为祸,应缇在汤谷外求了您整整百年?,为何您就是冷眼旁观,不肯怜悯下界疾苦?”竺宴面?无?表情?。令黎问:“还有很多人也被这个方寸草吸了灵力吗?”应缇轻抿了下唇,尴尬道:“那倒没有。方寸草从前?确实为祸甚广,吸他人神力为自身所用,直至灵根破损,身死魂灭,上古时荧惑与獾疏两族便是如此被方寸草灭了族。直至一万年?前?,神君以火精烧光了虞渊的方寸草,从此方寸草再未现世。但我却知道,那个恶人一定?与方寸草有某种关联,只是苦无?证据,才没有贸然向神君提及此草,不想?神君竟是什么?都知道……”应缇看着竺宴的目光充满了失望和不信任:“方寸草虽为木灵,却不惧水火,连火神的本命真火都烧不了它,世间就只有神君的火精是它的克星,神君却不肯出手。”这就是天地之主吗?若对?苍生毫无?慈悲,怎么?做天地之主?令黎看了看应缇,又看了看竺宴,她?虽还不太?懂天地间的事,但也隐隐感觉神君的威信受到了质疑,但竺宴却一副“你自质疑你的,我自不管我的”神情?,实在让人恼火又无?力。她?想?了想?,问应缇:“我有一个问题哈。”应缇看向她?。“你说方寸草会吸尽灵力,直至灵根破损。为何你的朋友被吸了万年?灵力,却活得好好的?那恶人为何会对?你朋友手下留情?,不伤他灵根?”令黎摆了摆手,“我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哈,我就是想?问下,你朋友和这恶人是什么?关系?”应缇被噎,半晌,讷讷道:“主仆,我朋友是他的坐骑。”令黎沉默了。“但我朋友本性不坏……”令黎:“从前?方寸草为祸苍生时,你朋友可曾帮着搭过手?”应缇沉默了。令黎看了眼竺宴:“你看,神君爱苍生,你朋友却曾经为祸苍生,他若是如今救了你朋友,那算是爱苍生呢,还是害苍生呢?”“我……”应缇张口结舌,竟无?法反驳。竺宴看向令黎:“你不必出言维护,本君爱苍生如何,害苍生又如何?本君为天地之主,还须先问过苍生答不答应不成?”令黎:“……”这话你让我怎么?接?她?扭头看向应缇,强行接了一句:“那应该是因为苍生不曾对?神君有恩吧。但没关系,你对?我有恩,你告诉我,我来帮你。”竺宴目光一冷:“她?对?你有何恩?”竺宴审视地看着应缇,难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她?哄骗了令黎?本以为这株祝余草虽怯懦寡断,但心性不坏,若真哄骗了令黎,那是再留不得了。令黎忙道:“她?给我穿了衣裳啊,还告诉我男女?有别,不能给你看我的身子。”竺宴:“……”他刚刚生起?的杀心瞬间就全?变成了尴尬。她?化形之际他并未昏过去,只是神力耗竭才未来得及为她?穿上衣裳,只能以自身为她?挡住劫雷。他轻咳一声,没说什么?。就让她?这么?以为吧……“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令黎问应缇。“我想?到一个阵法,或可阻挡方寸草的魔气,但这阵法需要一截扶桑树枝,还有……”应缇飞快地看了竺宴一眼,低声道,“还有神君一滴心头血。”令黎还以为是多难的事,不想?竟只是一截树枝和一滴心头血。神君的心头血本难得到,可是她?方才正好就吸了神君的心头血,她?既是扶桑,又有神君的血,只要取下自己一截树枝即可。“好。”令黎一口应下,便要化成原身,从自己身上劈下一截树枝来。竺宴握住她?的手:“我来。”令黎一怔,看向他,便见他隔空取下了近旁一棵扶桑的树枝。令黎见竺宴用其他扶桑替她?报恩,正想?说这样不好吧。竺宴却像是下巴上长了眼睛似的,看也没看她?,淡道:“扶桑没有神识,折枝摘花都不会疼痛。但你已修出灵根化形,若取你的枝条,便如同生割你的血肉。”“我知道……”令黎自然知道,万物若无?神识,怎么?折腾都不会疼痛,一旦有了灵根神识,就有了疼痛悲喜,可是割一块肉的疼痛远不及取心头血的疼痛……结果她?话还未说完,便见竺宴眼睛也未眨一下,以指为刃再次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取出一滴心头血注入了那截扶桑树枝。扶桑树枝被滴入神君的心头血,立刻绽出荧荧白?光,充盈的灵力顷刻间萦绕在木枝周身。应缇苦等百年?,终于等到扶桑木和心头血,激动得热泪盈眶。就要向两人跪谢,一转头,却见令黎一脸心疼,忽然倾身,疼惜地吻上竺宴的心口。竺宴一瞬僵直了身体。他还未及愈合心头伤口,自然是疼的,可这样的疼痛他早已承受了万年?,习以为常。□□之痛早已麻木,即便是痛,也痛不到他的心里。然而当那两瓣柔软的嘴唇吻上他时,那温热的感觉竟像是刹那间穿透了他的衣衫、皮肉,顷刻间直达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和灵魂。他坚毅的身体不由自主战栗,惊愕地低眸看向她?,却只看见她?毛茸茸的发顶,隐约见得她?轻轻垂下眼眸,鸦羽似的睫毛安静地覆下。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令黎安静地贴着他的心口。太?疼了。她?想?。他刚刚才流了那么?多的血,刚刚才愈合了伤口,却立刻又将自己的胸膛生生剖开,取心头的血……新?伤加旧伤,那得多疼啊?她?知这世间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是眼睁睁看到他以指为刃剖心的一刹那,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什么?狠狠刺开,什么?都没有想?,就下意识地亲了上去,想?让他不要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