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特没让姥姥剁馅儿,剁馅是体力活儿,她来剁。姥姥说要去买早点,姥爷没让,姥爷去买的,穿着崭崭新的中山装,胸口的口袋里别着她送的钢笔。
自从买了中山装,姥爷可喜欢出门了。
不过,秦特也是一样,自从买了五公分的高跟靴,秦特也特喜欢出门,她还喜欢穿着她的高跟靴哒哒哒、哒哒哒的走来走去。她不显摆,她很低调的,尽管她从不知道姥姥姥爷经常觉着有趣,背地里悄悄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既然刘爱国去买早点,林晚照就把小米粥煮上,晚上喝稀粥,早上要喝稠一点的。再把佐粥的凉菜抄出一盘子,林晚照挽袖子和面。
厨房里咄咄咄的,是秦特剁馅儿的声音。
剁白菜馅儿要边剁边放盐,盐也不能一下子放太多,要慢慢放,这样能把白菜里的水分杀出一些来。秦特剁馅儿,又快又好,剁好了,拿一块屉布出来,把剁细的白菜馅儿放到屉布上包起来,在碗槽上使劲儿拧使劲儿拧!尽量多的把馅儿里的水分拧出来,就能和在肉馅儿里拌了。
白菜肉,包饺子最好吃。
面和好,馅儿拌好,花椒油也炸了出来。
刘爱国买早点回来,一家人就开始吃早饭。早饭后的碗筷是刘爱国收拾的,今天女人们要包饺子,事情忙,他就帮着做些家务。
不过,他也有他的事,买的烧纸、纸钱都提前准备出来。以前儿子们都是下午才回家,今天上午就都回来了。
老二是个体户,早回来没关系。老大是老师,学校放假早。老三是公职,可不能早退。
刘爱国问,“不是下午才放假么?”
老三说,“我上个星期只休了一天,调休了一下,早些回来,咱们吃了饭也早点去烧纸。”
到厨房洗洗手,出来跟着一起包,他是挤饺子,挤出来的饺子是跟饭店卖的一样。林晚照多少年都是捏饺子,吃不惯那挤出来的,对老三道,“去厨房另拿个盖帘,挤的单放一处,你们中午吃。”
老三另拿个盖帘放饺子,顺嘴儿问,“妈,姥爷让我问你,今年过年去不去给他拜年。”
林晚照真不想去,去年有秦特的事,她就没去。今年没事,是一定要去的,不去不行,她大哥就得不高兴。
刘爱国就说,“当然得去。”
林晚照道,“让咱们去没好事,林熹光也初二去,你想想吧。”
“那咱初三去。”岳家人里面,刘爱国最不喜欢的就是小姨子林熹光。
老三说,“小姨那么精,要是小姨有心跟我妈照面儿,肯定打听着我妈什么时候过去。大舅说咱们把时间定下,他提前定宴会厅,大家一起聚聚。”
因为林爹还在,林家过年都要聚一聚的。
老大不会包饺子,端着他保温杯坐沙发上,“小姨有什么事啊?”
老二是带着刘飞回来的,刘飞这孩子像爸爸,家务都会做一些,也跟着一起包。老二笑,“肯定是咱家拆迁的事。”
“这都拆迁完了,跟她有什么关系?”老大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产权证上清清楚楚的,都是他爸妈的产权。
“大哥,你不常去姥爷家。咱妈不是叫着大舅小舅都买了小院儿么,这一翻番儿,六万变六十万,大舅小舅虽然都没要补偿款,都是要的房,这也是六十万的房产啊。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叫小姨知道了,她打电话给小舅,把小舅骂了三天,气得小舅跟她绝交了。”老三跟姥爷关系最好,俩人性子也投缘,时常过去看姥爷,对姥爷那边儿的事比较清楚。
老二喷笑,“这骂小舅有什么用。就是跟她说,她能来老家买院子?小姨最瞧不起老家了。”盖帘上的饺子还差中间一个,老二把饺子两头捏在一处,捏了个小元宝,放在最中间。
“可不是么。她一向不讲理,有什么办法。”
老大说,“她怎么不打电话骂大舅?”
“大舅事前问过她,说老家有很好的院子,问她要不要买,到时兄妹可以住在一处,她自己不买的。”
“那她骂小舅就更没理由了。”老大看老爸杯里的茶色淡了,起身给老爸换杯新茶,更不明白小姨的逻辑了。
“大哥,其实小姨就是没发到这注儿横财,心里气不顺。她还非说大舅跟她说时,没提会拆迁的事。天地良心,咱们都不知道会拆迁,大舅怎么会知道啊。”老三忍笑,“大舅妈说,大舅送小姨四个字,无理取闹,已经半年不接小姨电话了。”
老二把满盖帘的饺子端到厨房,拿个新盖帘出来接着包,“小姨也不用眼儿气,她婆家不也拆了么。”
“现在市里拆迁不是以前了,以前是按户口拆迁,一个人头十五平、三十平,要是人口多的,十来平的屋子,拆出一二百平都不稀奇。现在都是按平米数拆,小姨倒是很有先见之明,把一家子户口都弄婆家去了,她婆家地段儿不错,可屋子小呀,正经在册,人家拆迁办肯认的产权只有十五平,另外是十二平违建。奖励金、签字费这些一共加起来才赔了三十几万和一个青龙观的指标。你就是一百个户口在里头都没用,人家就补偿这么点儿东西。”
“哎哟,青龙观可够偏的。”
“说是开发,那边儿就是农村。比咱老家还偏远哪,就一指标,房子还没盖,得自己花钱买,就是买了,谁会去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