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十分钟整理好情绪,又检查了一下脚踝和手腕。手腕倒是问题不大,只是稍微有点疼,脚踝则直接就肿了,无法着地,应该是当时的姿势不太对,他又急于把人踢开的缘故。
他把领带解下来,简单地把脚踝缠好,才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保姆车就停在大门口,他揉揉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而后朝车的方向走过去。
距离保姆车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杨修远下来了,他朝林楚臣走过来,之后那保姆车就这么开走了。
“街角有个咖啡厅,去坐一会儿?”
杨修远没等他说话,径直往那咖啡馆走,他没问林楚臣脚怎么了,试戏结果如何,也没问他能不能自己走,他就像是早晨从家里出来那样,和林楚臣并排沉默着,边走边递给林楚臣一根烟。
林楚臣接过来叼在嘴里:“我记得你不抽烟吧?”
“那天看到你抽了。”杨修远打着打火机凑过来。
林楚臣看看他,熄灭了打火机揣到自己兜里:“我叼一会儿就好。”
那个咖啡厅装修得很有格调,桌子和桌子离得很远,每个桌子又都挡在隔间里,虽然不是全封闭的,但是也能勉强保证私人空间。店里还放着音乐,坐在隔间里,如果说话不是太大声其他桌根本听不清。
他们找了最里面的一间坐下,点了两杯黑咖啡,在等待咖啡的时间里,杨修远突然说:“想聊聊吗?”
林楚臣想说“没什么”,他想说“我自己能行”,想说“我经历过更残酷的,这点事算什么呢”,但他张了张嘴,总觉得那样的话说出来太勉强。
他有一肚子茫然不知所措,胀胀的,快把他整个人撑破了。
可是诉苦,他又不太会。
“那我先说吧。我收到《末日》的试戏邀请时,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这部片子。我们也没有特别熟,这种事我也不方便问,更不方便管,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的更好的路。”杨修远说的很委婉,但是意思都传达到了,与意思一起传达到的,还有满腔的歉意。
“我知道。”杨修远是那种会无微不至照顾你的人,却不是个强势地为艺人做所有决定的经纪人,在往腿上绑领带的时候他就想过了,杨修远恐怕也很纠结,所以他本来不想提,就让这事这么过去。毕竟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林楚臣”自己惹下的麻烦。
“可是远哥,我……”
“先生,您的咖啡。”服务员端了咖啡过来,贴心地给他们放好,又整理好餐巾纸和小勺。
林楚臣尴尬地舔舔干涩的唇,等服务员走远后才又酝酿起勇气:“我……以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我……我可能需要重新开始,所有的一切。”
杨修远看着他,颇有些意外。
林楚臣继续坦白:“表演老师应该有跟你反应吧,我的表演课学得一塌糊涂,声乐课也不行,我一直记不住微笑要露八颗牙,走路要随时摆好pose,我和别人接触也成问题,动不动就想动手,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不可收拾。我唯一能做好的就是打拳,可是在这个圈子,会打拳根本没什么用,会健身还行,可惜我这个身体还练不出肌肉,打了半个月的拳,还像个弱鸡,对付一个胖子都能把脚扭了。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这个圈子。”
林楚臣说得声音艰涩,杨修远把放了两块糖三盒奶的咖啡搅匀推给他,又把他面前的拉过来。
林楚臣摸着那个被杨修远手指焐热的勺柄,感觉热度一点点从手指蔓延到身体,那个小小的勺柄,似乎比烫手的咖啡杯壁还要热。
“我醒来的时候就对以前没什么印象了,我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光芒万丈还是卑劣龌龊,不知道身边走过的人曾经和我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敌是友,我觉得我就像个受了惊吓的刺猬,时刻警惕着周边,时刻要判断别人跟我说的话是真是假。那感觉就像,自己是个出场就没获得合格证的残次品,也许回炉重造才是唯一的归宿。”
“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又可以往哪走。远哥,你能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