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清楚的话,我今晚就能联系……”
看我走过来,姚三平截住话头,冲主卧里的人一挥手:“走了,有什么给发我消息吧。”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办?”我关好大门,去厨房盛了碗汤端给老师,一面问他。
他说小事。直觉上感觉又是谎话,而且肯定跟我有关。
看他喝完汤,我接过空碗,他在身后唤我:“惜惜。”
我回头,他一笑问:“怎么了?”
其实很讨厌这样,像只惊弓之鸟,对所有的事都杯弓蛇影。
“过来。”他拍拍床边。我在床侧坐下后就忍不住俯身去把他抱住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没事了,放心吧。”
我收紧了手臂,感受着这实实在在的触感带来的片刻的心安。
“怎么了?”他又问,手掌抚过我的脸颊和耳朵,轻柔的摩挲鬓边的软发。
我用下巴抵住他的肩窝,闷声说:“我不走。”
在我耳畔流连的手指顿了一下,我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不许赶我走。”
他偏过头,微凉的唇碰到我的脸,他就势吻了一下,柔声应允:“好。”
虽然得到他的保证,但我的梦仍像一个迷宫,在气喘吁吁中寻寻觅觅,走到哪里都是看不到终点的岔路。
可能是一种惯性,或者……可怕的潜意识又在话语和行为之外给我发出了警告和暗示。
第二天曾主任带着团队过来做全面的术后检查,专业细致之处确实与在医院不遑多让。我在旁边碍事,于是回客房工作,开了一个非去不可的视频会议,把一些预约取消,批改学生交上来的论文,给麦院长发了一封长长的致歉信,心里遥祝他做过搭桥的心脏得到黄大仙的庇佑。
三天后,曾主任允许病人下床活动。我给他看了接下来的食谱,他没什么意见,告诉我恢复的进度比预想中好,估计两周后就可以正常工作了,就是别太劳累。
一周后,老师早上会在书房里工作一会儿。我给他定了闹钟,四十分钟就会提醒他离开屏幕,我自己当然也得从客房里出来,不然这个工作狂哪里肯把自己当病人。
为了避免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误判,午饭后我拉着他出门晒太阳。其实天气这么热不太适合在中午散步,好在小区里绿植丰富,浓荫遍地,走起来还算风凉,而且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稍微热一些感觉不明显,人不会不舒服。这么在户外走动一下,他回来后就能感觉到身体的累,我顺势把他劝到床上去睡午觉,趁着这个空档安安心心处理些紧急工作,不用老是惦记着往外跑,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人的神识就不知沉溺到研究大海的哪个无人岛垦荒扩地,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个不太牢靠的肉体需要好生照顾。
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闲散惬意的一段日子,做着一日三餐,聊着闲话家常,不用看着手表赶路,把日程表上冗长的列表掩耳盗铃般的一笔勾销。
往后余生,如此这般,就好。
两周后的午后,小区花园里游着锦鲤的澄碧的池塘边,老师一面迈着悠闲的脚步,一面不经意似的说:“曾主任的报告出来了,一切正常。总不能丢下那边的一切,一直在这边吧?”
我脚步一顿,他也跟着停下来,我垂着眼牵起他的左手,用指腹摩挲着他无名指上光润的圆环:“确实胖了,过两天红绳就可以剪掉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揉一揉我的发顶:“真拿你没办法。”
凌晨两点醒来,并不觉得做了什么噩梦,只是突然就醒了。像每一个夜晚一样,脑中念头纷杂烦乱,费尽思量也理不清头绪,却因这徒劳的折腾再无法入眠。
我摸黑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翻身间感觉到静谧的空气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蓦然回头,房门不知何时被无声的推开,门口立着一个人影。黑暗中,我们的视线默契的撞在一起。
“老师……”
他悄然走了过来,声音轻得仿佛一个梦,“你比之前睡得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