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南浦大学只有三十一个社团,还有足球社。足球社。这三个字轰隆隆地在众人耳边荡开,每个人都站住了,走远的也步履缓慢地重新聚拢来。众人心中波浪起伏,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南浦大学的足球社,虽然已经时光消退,不复存在,但是永远铭刻在人们心底,无法磨灭,因为它的辉煌曾经光芒万丈,而伤痛也刺入骨髓。南浦大学的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人们齐齐用复杂的目光,不吭一声地望着台上,他们期待着要看清,是谁,再次从所有人的梦中,烟尘满布的回忆中,叫出了这三个字:足球社。当胡言走上大平台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人们的反应这么奇特,气氛一下厚重,压抑,令人错以为在火山爆发的边缘,风雪大作的前奏。南浦大学的大平台之乱,以此为始,以此为终,新的时代,汹涌着巨大波浪,把人们席卷其中,跟随着主角的脚步,踏上艰难的征途。胡言高瘦的身体,立定台中间,站得笔直。寂静的风,飘忽地起落,他松散而洁白的衬衫,也扬起,也动荡,掩藏不住他坚毅的线条。他身后是大楼的灯火,突然又亮了几盏,从台下看,他就被明亮包围,驱退夜的暗。他一动不动,宛如石雕,那翻飞的衣衫,将夜舞弄。叶南在嘉宾席,看着胡言,恍惚里来到了很久以前,也是在大平台,也是一个笔直的身形。那时春寒料峭,几朵桃花,悄悄地飘落,在空中摇曳不定,一晃就是一个粉红的背影,风卷托着它用漫声吟唱,时光变迁,年华黯淡。而他在落花里轻弹,弦在指尖下把握所有人的灵魂,她看着他,仿佛是草原,可爱的草们葱翠欲滴,风吹,就一起看向天际,云光闪烁,兰色在大地沉下一潭静影。驰马的人快乐而奔放,思念在身后,被阳光抖落尘埃。瑰丽的季节手牵着手,谁也不曾回头。她就爱上了他。他的名字,就叫做刘进。回忆远走高飞,涂作山痕水迹,倦惫的鸟儿在远方收翼,消失在麓侧。叶南的眼泪,流了下来。宋薇也看着胡言,她平复心情,问道:“这位同学……”胡言紧紧盯着她:“这位同学?你不认识我了吗?”宋薇咬咬嘴唇,说:“胡言,你,就算体谅我好吗?”胡言手指一抖,对视着宋薇,宋薇回避开他的目光,他沉声道:“你看着我。”宋薇蚊子一样呐呐道:“我不敢……”原本无视千万雄豪,谈笑间就控制局面的女中英杰,管理委员会的会长,宋薇,居然变得小女儿态,众人几乎忘记了围拢来是等待足球社神话再现,反而出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不由目不转睛。胡言沉声道:“你看着我。”宋薇低头不语。台下一人喊道:“看他!看他!”宋薇恨恨瞪了台下那人一眼,那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料才过一秒钟,其他地方零星几个人,又齐呼:“看他!看他!”,从零星的喊声,迅速扩散,全场有节奏地鼓掌,喊声整齐震天:“看他!看他!”女孩子激动地泪流满面,男孩子振臂高呼,也不知道哪里,居然还响起了《iwillalwaysloveyou》,伴随着冲入云霄的“看他!看他!”南宫成大煞风景地叫道:“统统闭嘴,那对狗男女好像要说话。”众人瞬间安静无声,注视台上的一男一女。胡言说:“宋薇,别再躲藏,别再逃避,往事是经历,而不是包袱,让我们一起再次为南浦的足球奋斗,完成你哥哥的梦……”宋薇忽地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随便你。叶子,主持。”台下一片失望,尽管月黑风高,但毕竟光天化日,看不到激情戏也罢了,但如此收场,太草率了吧。在叶子眼中,怕是视若无睹,她等宋薇入座,道:“本次大会,最后一轮比试,由漫画社,对足球社。”老颜等漫画社成员,期待地望向南宫成。南宫成面色一变,打个哈哈道:“胡言个子这么高,从小到大,得吃多少维生素啊……”众人骂道:“滚吧!”老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南宫成跌跌撞撞冲上台,也没立住,“砰”扑倒在地,摔个狗吃屎。老颜和社员一声叹息,闭目不忍再看。另一处,十几个苗族学生议论道:“依琪,你喜欢的这个男孩,好像下盘不稳呢。”林依琪咬住嘴唇,不说话。一人道:“我觉得他是故意低调,令敌人轻视他,这样的男孩,难得。”林依琪欢喜地说:“哑哑说得对,他还有我给他的忘忧蛊呢。”南宫成扑倒在地,迟迟不起来。台下嘘声大作,叶子眼内闪过一丝关心,蹲下身问道:“南宫成,南宫成,你怎么了?要不要紧?我是叶子,你能听到吗?”南宫成“咚”地鹞子翻身,长身而立,仰天大笑:“怕了吧?”众人齐道:“呸!”叶子又变回面无表情,说:“漫画社的代表,南宫成,请你和对方确认第一个回合可以开始。”南宫成低低地说:“别急,来嘛来嘛,叙叙旧。”叶子横他一眼:“有件事我还没问你,昨天有七个男生,长得人高马大,说什么我的男朋友叫他们来找我,让我帮他们上篮球的选修课,这件事,估计你也洗不掉嫌疑……”南宫成讪笑道:“时间不早,明天再聊”,接着冲到胡言那,抓住他的手就拼命摇:“胡兄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做哥哥的很想念你。”胡言冷冷地抽出手:“要比就比吧,请。”南宫成笑道:“你要如何比法?”胡言对叶子道:“我不明白规则,麻烦解释一下。”叶子道:“展示社团才艺,得分高者获胜……”胡言打断道:“他是漫画,我是足球,怎么打分?”叶子道:“这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规矩,你不服,便去找他们。”胡言望着宋薇道:“我还是不明白规则。”宋薇挥手道:“随便你们,随便你们怎么比,只要结果你们自己都能接受就行。”此话一出,台下几个人大叫:“我靠,不公平……”立刻被更多人一顿暴打:“吵,你再吵,阻碍老子看戏。”胡言对南宫成道:“我只会踢足球。”南宫成豪爽地拍拍胸脯,道:“那就比足球好了。”老颜一听,眼睛发直,喃喃道:“天啊,发疯了,发疯了,我不敢看了,这下脸丢大了。”夜深,南浦校园里,一切都沉寂。人们围在大平台前,关注着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一个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一个人有了梦想而不去追求,和咸鱼喂了狗有什么区别。南宫成有梦想吗?有,也许是两万块,也许是更多,他站在了台上。胡言有梦想吗?有,也许是足球,也许是其他,他站在了台上。所有的人有梦想吗?有,都在心灵的深处,那么,你站在台上了吗?就算在台下,你看着人们拼尽全力,忘我追求,是不是也热血沸腾了呢?南宫成走到台前,众人都不发一言,默默等待他的举动。他洒脱一笑,指着对面的教学楼,说:“你们看三楼。”众人呼啦转头,包括胡言,都看向三楼。南宫成道:“三楼的栏杆上,放着两个易拉罐。我和你,一人踢一球,谁踢中了易拉罐,谁就赢了,你看如何?”胡言缓缓地说:“主意不错,我的视力是15,虽然天比较黑,但我怎么看不到三楼的栏杆上有易拉罐啊?”南宫成愕然看去,果然三楼的栏杆上空空如也,他暴跳道:“三眼龙王呢?三眼龙王呢?”一人气喘吁吁挤到他脚下,说:“到。”南宫成叫道:“我让你放的易拉罐呢?”三眼龙王挠挠头,道:“我放了啊。”南宫成揪住他衣领叫道:“放你个西瓜,你这个瘟疫的传播者,病毒的携带者,你自己仔细看看,有易拉罐我一口吞掉!”三眼龙王仔细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爬楼爬起了兴,不留神把罐头放到四楼的栏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