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香喷喷的狗肉天牛的口水止不住往外流,去后山的路上他的两条腿异常轻盈,步履飞快,但心里也有歉意和不安,毕竟大黑和李家的感情太深了,他默默地对大黑说:大黑你别怪俺,反正你了死了,在地里烂掉和在肚子里消化掉也没啥不一样,你也算成全了俺了……”
来到坟茔地天牛脱掉上衣挂在柏树上,往手上吐口唾沫拎着锨奔过去挖狗。坟地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也是想吃狗肉心切,他边冲父亲的坟头说着话边把铁铁杵在地上准备开挖:“爹,又来打扰你,俺对不住你了……”抬起脚往锨上蹬的瞬间他觉得脚下的大地突然塌陷了,身子失去平衡卟嗵一声栽倒在脚下的坑里。他以为是大黑显灵报复他吓得魂飞魄散,好半天才从不太深的坑里爬出来。定神看看眼下的大坑,赶紧跪下磕头:“大黑,俺错了,俺不该馋得想吃你的肉,你原谅俺吧……”他转念一想有些不对劲,眼前这个坑是他挖好埋大黑的,如今却是空空如也,大黑也不知了去向,难道大黑又活过来爬出去自个跑了?!不能,即是它活过来自己也爬不出来,何况它确实死了……他往坑边上看看,发现有用铁锨挖的齐整整的印,他霍然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偷偷把大黑的尸体挖走了,目的只有一个——做了下酒菜!或者明天就会出现在集市的狗肉摊上。想到这儿他恨坏了,边骂边跑到一个高岗上往四处观望:“敢来偷俺的狗打折你的狗腿!日你娘的……”看了半天啥他也没看着,偷狗的损贼早已逃之夭夭,不知了去向。
天牛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把铁锨摔到墙角上,站在院子里瞅着大槐树生闷气。这会儿他只有后悔的份了,后悔最初没有坚持己见把大黑拱手送了人,成全别的好胃口……
秀芬听见动静笑容满面跑出来,见天牛站着发愣,再看他手里、地下什么也没有,有些纳闷:“兄弟,你不是去取狗了?狗呢?锅里的水都开了好几回了……”
天牛转过身看着他,沮丧的摊开手:“狗没了,让人偷走了。”
秀芬听罢跳了起来:“啥?让人偷走了?”表情像死了爹娘般难看,“俺日他八辈祖宗……谁这么缺德?!”
秀芬的公鸭嗓骂起人来实在难听,天牛想劝劝她,转而一想和它费口舌不如对牛弹琴,他拉着从屋里出来的慧子回了屋。
秀芬气疯了,在院里骂了一阵觉得不解恨,蹬着梯子爬到房上又叫骂开来:“谁偷了俺家的狗,你给俺送回来,你要是不送回来,俺骂你三天三宿……”
秀芬的骂声吵醒了附近的邻居,有人出来高声劝她:“大龙家的,半夜三更你骂的是么?吵得大伙都不得安生,停了吧,有事明天再说。”
“谁要偷了俺家的狗不送回来,你家养鸡鸡死,养猪猪瘟,养了儿子没屁眼!”秀芬仍然不依不饶。
赵老太看不过去了从屋里出来厉声训她:“你干啥呢?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别人也不睡啊!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快下来,滚回屋去!”
“娘,咱的狗让人偷去了,俺不骂他让他白吃了!俺得骂到让他送回来!”秀芬还在做着美梦。
“快点下来吧,鬼知道谁偷的狗啊!也可能是外庄的,那狗谁吃谁做孽,咱不吃咱心里干净。”赵老太道。
天龙丈人也出来说女儿:“还不嫌丢人啊?快下来!放着正事不干净他娘的狗扯羊皮!你去看看大龙,好好陪陪他,哪天他不在了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秀芬不情愿地从房上下来:“谁偷了俺的狗俺让他不得好死!”
天龙丈人把女儿拉进屋:“你都是两个妮的娘了,咋还是这个样子……”
“俺咋了,兴人家偷还不兴俺骂?哼!”秀芬觉得自己很有理。
“以后不行这样破马张飞的,别说丢只狗,就是丢了金元宝也不能这样,丢啥也不能丢人!”赵老太说。
大黑的风波过去三天后,天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出殡那天李家大院挤满了人,乡亲们都为英年早逝的天龙惋惜。秀芬动了真感情哭昏过去好几回,把悲痛欲绝的赵老太吓得不敢哭了,和慧子一直守着她,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从出事到辞世天龙坚强的活了二十几天,用三爷爷的话说这也是奇迹了。如此一折腾消磨了亲人们的意志,所有的悲伤便随之淡化了许多。
赵老太说:“嗐,活着也是遭罪,走就走了吧。”她想开了,但痛苦会一直装在她的心里,直到永远。
“哥,你去找咱舅吧,让咱舅念经做法度你上西天。咱舅早说过这话,你去找他吧……”天牛嘱咐着天龙,“出了家门你往西南走,别迷了路,有坑有洞别往里钻,都说地狱无门有洞就是,你小心着点……”
“他爹呀,你咋就走了呢!留下俺们孤儿寡母可咋活呀?!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俺嫁给你真是瞎子眼……俺和你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俺还没和你过够呢,俺下辈子还做你老婆……”秀芬哭诉得驴唇不对马嘴,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计较她。
天龙走了李家的天塌下半边,有很长时间这个家里没有了笑声,大门始终关着,一家人都是哀声叹气,垂头丧气。赵老太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脸上堆满了皱纹憔悴得不成样子。天牛把那张黑眉狼皮拿到集上卖了,用这钱买了一只刚满月的小黑狗,为母亲排解一下心中的哀思。母亲见了小黑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她经常抱着小狗望着远处发呆。天牛知道想让母亲从悲痛中走出来很难,哥哥的去世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她似乎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天龙想到去找舅舅劝导一下母亲,李家已经满目疮痍,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一净法师对外甥的去逝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坐在那里表情凝重地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天牛:“人生本一站,早走晚走早晚都要走,也没啥可留恋,该去的就让他去吧。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还该多想想活的人,多想想以后的路……嗯……”他沉吟起来。
“舅,你知道俺哥上哪里去了?他是上了西天还是下了地府?”天牛坐到舅舅脚下,诚恳地问舅舅。
一净法师看他一眼:“这个俺哪知道。善恶报应如影随行,恶业有恶报,善业有善报,都是自已选的路。”
舅舅不肯说,或上真不知道,天牛不好多问了,他借机打听母亲的情形:“舅,俺娘最近身体不好,你看她不会有啥事吧?”
“嗯,你娘也老了……趁她还在多尽点孝吧……”一净法师停下不说了。
“俺娘咋样?不会有事吧?”天牛追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