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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穿越第二十二天(第1页)

这话一落,沈美云下意识地愣了下,刚想要问些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一阵着急的大叫,“雪崩了,雪崩了。”“压死人了啊啊啊!”这话刚一落下,面前的独眼叔就像是风一样,跑得没影了。快到沈美云竟只看到了一个重影。这让她完全懵了下,旁边的老支书也急了,一拍大腿,朝着那边大声呼喊道,“救人,先去救人。”雪崩啊。他们东北这种地方,雪崩一次压进去的人,还不知道要吃多少条人命。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跟着跑开了。竟没人顾得上沈美云了。沈美云压下心里的疑惑,她抿着唇,小跑着跟了上去,不一会就到雪崩的现场了。那地方不是别的,而是一个五保户的屋子,那屋子常年没人住。再加上落雪比较厚,曹志芳原本是打算,想要找个地方歇息片刻的。候东来作为知青队长,自然是不赞同,她进那五保户的屋子的。实在是那屋子年久失修,再加那五保户的屋子是背靠着太阳的,上面的积雪足足有四五十厘米高。万一压坏人了,怎么办?但是,架不住曹志芳非要去,候东来拽都拽不住。两人拉扯间,房屋后面的斜坡,先是轰了一声。两人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声音,但是那斜坡雪崩的速度太快了。成堆的积雪,竟然就那样一下子坍塌下来,直接把那五保户的破屋子给埋了进去。不过一眨眼间,刚刚还在屋子门口说话的两人,就被大雪给吞噬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愣了下,似乎还没回神。还是乔丽华反应的快,她大叫了一声,“候东来!”眼见着就要冲进去,却被旁边的社员们给拉住了。“别进去,雪还没崩完。”看那雪,还只是倒了一半,那五保户的屋子,是依着斜坡建的,那斜坡被积雪压着倒塌,这一下来,可不就是砸到了屋子。埋了人。还埋了两个。这里面还有乔丽华的爱人,她愣了,她哭着说,“救救他,救救他们啊。”周围的社员也想救,但是当地人都知道的,这雪崩一时半会,谁敢进啊。谁都不知道这雪崩还会啥时候在来一次,别进去了人没救到。把他们也埋了怎么办?有反应得快的,转头就去找老支书了。而季明远看了片刻后,便不再犹豫。直接冲了进去。因为比喊人更重要的是先去救人。只是,比季明远更快的则是独眼。被大队社员们害怕的独眼,他竟然是第一个过来的,也是第一个冲进去的,而且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他似乎根本都不管,屋后面的斜坡上,会不会二次雪崩,二次倒塌。会不会把人给压进去。竟就这般直接进去了。这下,让在场的社员们都跟着傻眼了。大家没想到拽住了乔知青,转眼竟然又进去人了。“独眼,你出来,出来!”“等大伙儿一起进去。”可惜,这话独眼是没听见的,或者说是他听见了,并不想搭理。在他的心中,是先救人为主的。而在独眼一进去后,季明远的速度也跟着快了几分。两人竟然先后都跟着冲到了那雪堆里面,刨人去了。待老支书过来的时候,一看到这么多人竟只有独眼和季明远,冲了进去,顿时急了,“怎么?不救人?”说完这话,他就明白大家的顾虑了,老支书深吸一口气,看了一下斜坡的积雪。“不管其他的了,先救人,救人再说。”这话一落,大家算是有了主心骨。纷乱的现场,一下子像是井然有序了一样,社员们纷纷拿着铁锹就进去挖人。只是,大家挖到一半的时候,独眼竟然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曹志芳。许是被那雪崩给吓着了,她脸色极为苍白,竟是不会动弹了。哪怕是被独眼放在那,她也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样。还是乔丽华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曹志芳的脸上。“你最好祈祷候东来没事,不然我要了你的命!”乔丽华疯了一样,上去打她。之前候东来去劝曹志芳的话,大家都是看得清楚的。要不是曹志芳非要进去歇息,也不会出了这档子的事情了。这一巴掌,一下子像是把曹志芳打醒了一样,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显然是被吓狠了。但是,却没人搭理她了,也没人顾得上他了。因为,独眼又冲进去了,他这一次是去救的候东来。好在他进去的时候,外面的社员们,已经挖了不少的雪出来了。再加上季明远在里面,里应外合。很快就挖了一个人进去的通道。刚好够独眼把人给接出来,独眼和季明远搀着候东来出来的,候东来似乎折了腿。他个子又太大,不能像之前抱着曹志芳那样,把人抱出来。只能说,勉强地把人给搀着出来了。看到出来的候东来,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乔丽华,在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其他人的目光。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上下检查着候东来。“你没事吧?”“你没事吧?”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哭腔,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眼泪似乎布满了整张脸。眼里的担忧和慌张,更是没有任何掩饰。这是候东来,从未见过的乔丽华。在他眼中的乔丽华,一直都是冷静的,清醒的,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喜欢对方了。但是,乔丽华并不答应,她想回城,一直到上次,她高热的时候,候东来去照顾她。这才趁虚而入,或者说是两人一拍即合,便答应在一起。说不上是处对象,就那样没名没分地跟着。候东来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的拂过了一样,疼痛让他脸色发白,汗珠滚落,但是他却还是朝着她挤出一抹笑容,安慰她,“丽华,我没事,别担心。”其实哪里是没事呢,雪崩的时候,被压进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去救人。推开了曹丽华,那雪和房梁,就砸在了他的脚上。只是,这些他是不可能和乔丽华说的。怕她担心。乔丽华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一边流泪,一边还不忘搀扶着对方,往旁边歇坐下来。等她安置好了候东来,想要去和独眼和季明远道谢的时候。但是,却发现独眼已经不见了。现场实在是太乱了,乱到独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然没发现。倒是季明远,之前救人的时候,累狠了,这会坐在一旁歇息。而过来的沈美云,就是看到这么一幕。她四处搜寻了下独眼,没见到人,转念一想对方也跑不了,反正都是前进大队的人。她便转身去了乔丽华旁边。“怎么样?”她低声问道。乔丽华看着面色有些痛苦的候东来,她摇摇头,“估计是伤着了,但是具体是哪里,要去检查了才知道。”沈美云看了下,候东来的伤处,约莫着是骨头的位置。怕是不好弄了。不过,要是她爸在就没事了,她爸可是出了名的外科大夫,人称沈一刀。只是她爸的手上次是伤着了,一时半会也做了不手术。想到这里,沈美云脸上有些黯然,便把到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眼见着乔丽华在安慰候东来,她也没去打扰对方小两口。人说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她这个外人还是不去掺和了。沈美云四处看了下,发现曹志芳似乎被吓狠了,连路都走不了,需要人搀扶。更甚至,那裤子中间似乎有一滩偏深的痕迹。作为罪魁祸首,在得知她没有大问题后,便没人去管她了。但是作为女同志,到底是尴尬的,这种情况她也无法起身。沈美云很想不管她,但是到底是犹豫了下,转头就朝着旁边的王婶说了一句话。不一会王婶就过去扶着曹志芳了。她这一举动,自然没有被季明远错过,应该说除了救人那会。季明远的目光,基本上就是随着沈美云走了。他这人风光霁月,磊落光明,但是在曹志芳被埋进去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有些庆幸的,还好不是沈知青。只是在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后,季明远有些羞愧起来,所以之前救人那会。就是季明远第一个要冲进去救人,只是比他更快的是独眼。四目相对。季明远没想到自己去关注沈美云的时候,对方也看了过来。被当场抓住了,季明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抿着唇朝着对方笑了下,温和道,“沈知青。”她真的好好啊,季明远在心底轻轻地说。沈美云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季明远。她思忖片刻,便朝着季明远走了过来。走近了,这才注意到,季明远静坐在雪地里,他的肤色是男同志里面少见的白皙,是那种面冠如玉的温润。只是,因为许是之前才救过人,累的这张面庞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竟然让他那向来清冷如玉的面容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滋味。这让沈美云一顿,她移开目光,“怎么样?”“还好吗?”季明远眉目舒朗,低低地喘气,“还行。”他是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的,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沈美云纤细的脖颈,光洁的下巴。很是漂亮。他和对方对视片刻后,到底是败阵下来。只能没话找话,“沈知青,还好你之前没在这里。”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受。天知道,雪崩的那一刻,他有多庆幸,在里面的人还好不是沈知青。不过,现在转念一想,沈知青通透理智,才不会像曹志芳那样无理取闹。沈美云意外了下,她想了下,“我是运气好。”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下次还是不能随便往里面冲。”她都听说了,在场的社员们都还没敢冲进去呢。季明远是第一个进去的。那时候还会不会来二次雪崩,谁都不知道。真要是倒霉,把自己埋进去怎么办?救人是不错,要好心,但是救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被点名批评的季明远,不止没有不高兴,心里反而有一种极为隐秘的喜悦。这是沈知青在担心他吗?比起,周围社员们的夸奖,他似乎更喜欢被沈知青这般批评呢。季明远抿着唇,一向温和的声音也变得几分忐忑,“我知道了。”不过,如果里面埋的是你的话,我还是会第一个冲进去。想到这里,季明远叹了口气,他真是胡思乱想了,没去盼着人好了。沈知青才不会被埋进去呢。沈美云没和季明远说太久的话,因为大队的赤脚医生过来了。先是给候东来摸了骨,便直截了当道,“我看不了,送去医院做检查才行。”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老支书沉默了片刻,“去和公社借拖拉机,送候知青去市医院。”这是直接要去市里面的医院了。想到这里,他犯难起来,“陈会计,你从大队的账上先支五十块钱出来。”这话一说,他扫了一眼被王婶,搀着的曹志芳,“支取的账目,就记在曹知青头上。”他来这么久了,自然也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候知青是为了劝曹知青,才进去的。候知青受伤,归根究底的责任还是算在曹知青头上。被王婶搀着的曹志芳,听到这话,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她一个月出了满勤挣工分,也才十三块的工资,五十块都赶得上她半年不吃不喝了。可是,在这种时候,也由不得她了,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只能点点了点头。老支书说这话,不是寻求曹志芳意见的,而是直接下命令的。也不容得对方反抗。见曹志芳没有反驳。老支书点了点头,便为第二个问题犯难起来,解决来看病的钱。还有看病的难处。他四处搜寻看了下,朝着在场的知青说道,“我们大队的社员,没去过大医院,那些排队交费找地方,我们都不会。”越是山里面的人,越是对大医院有着畏惧。大医院看病规矩多,排队交费看病,都不是一个地方,很容易就出洋相了。所以,大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在大队里面自己解决的。更别说去市医院了。这话一说,在场的知青们都跟着沉默了片刻。乔丽华几乎没犹豫地说道,“我去。”她虽然对医院不熟,但是她能照顾对方。这话,得到了老支书的否定,“你不行,你和候知青没领证没摆酒没成家,没名没分,在咱们大队还成,去了医院会被人说的。”大队里面有些知青,私底下处对象,其实连处对象也称不上。就是互相搭伙过日子。老支书是知道的,这些是不符合什么男女作风问题,但是能怎么办?没个人互相帮衬,难道只能看着这些知青娃娃们,把人熬干熬废了,去死吗?所以,老支书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这话从来不在台面上说,这也是他急了,这才说了出来。看到乔丽华那苍白的脸色,老支书知道自己说错了。他叹口气,“知道你关心候知青,但是你是女娃娃,力气不大,候知青在医院的时候,不管是上下楼梯,上下床去厕所什么的,都是需要人搀扶着的。”最好是去个男同志,力气大,而且男同志互相照顾,去个厕所什么的,也方便。乔丽华也不是不懂礼,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个男知青。其实,男知青不多的,除了候东来,就是周卫民和季明远了。季明远思忖了片刻,声音温和道,“老支书,我跟着去吧。”他是去过医院的,而且以前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是医院的常客。在他看来,不管是首都的医院,还是黑省的医院,按理说都是差不多的。老支书点了点头,“成,那就定季知青了,麻烦你了。”说着话,那边陈会计不止是支了账,还去公社借了拖拉机回来。轰隆隆的拖拉机到了地方,一行人便把候东来给要搬到拖拉机上。乔丽华到底是女同志,心细一些,她便说了,“等我回去拿床被褥子。”从大队到市医院,那可是三十四公里的路,那么冷,候东来本来就受伤了,等这么一路颠簸吹过去。怕是会冻坏的。乔丽华这话,自然是没人不答应的。不一会,她便抱着一床厚厚的褥子过来了,还拿的有一个搪瓷盆,一个军用水壶,一条毛巾。她不确定对方去医院要几天,只能说把这些东西全部先备上。她提着大兜小兜过来,身上还搭着被褥子。这让拖拉机上的众人,都跟着沉默了下。老支书抽着旱烟,朝着候东来说,“人乔知青不错,适合娶回家过日子。”这是侧面提点候东来,给乔丽华一个名分。他们两个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候东来眼里也有感动的,他嗯了一声,“老支书,我晓得的。”

听到这话,老支书便不再说什么了。乔丽华过来的时候,大家便止住了话,她把被褥子递过去。“东来,就拜托大家了。”老支书和季明远他们都摇摇头,“应该的。”待拖拉机走远了以后。沈美云安慰她,“肯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乔丽华嗯了一声,只是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整个人都是软的,一直到现在,人才缓过劲来。沈美云看着乔丽华回到知青点后,她去了老支书家准备把绵绵给接回来。她去的时候,绵绵正在院子里面,和老支书的几个孙子孙女玩。很显然,阿虎和阿牛都很喜欢绵绵,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绵绵后面。只是,绵绵本来玩得很好,在看到沈美云过来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妈妈。”喊完后,就朝着沈美云飞奔过来。沈美云嗳了一声,牵着她,朝着胡奶奶家的几个孩子走去。阿虎阿牛银花和银叶,一共是个孩子。沈美云从口袋里面摸了摸,摸出了四颗水果硬糖,递过去,“一人一颗,谢谢你们陪我家绵绵玩。”胡奶奶不要照看孩子的费用,那就当是谢谢绵绵的小伙伴了。阿牛最小,几乎想也不想地接了过来,剥开就往嘴里去塞。倒是,银花最大,已经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她接过水果糖,爱惜地放在了口袋里面。沈美云问她,“银花,你不吃吗?”银花摇摇头,抿着唇小声道,“现在不饿,等妹妹想吃的时候再吃。”银花和银叶是老支书大儿媳妇的家的。银叶一听到这,剥糖纸的手跟着一顿,她想塞到口袋里面,但实在是太想吃了。糖啊,好甜的。在犹豫了半天后,她想了想,“姐,这糖打开,我舔一口,在给你,你给我攒着?”银花想了下,答应了下来。银叶舔了一口糖后,忍不住又舔了一口。三分钟后。银花看着变成一丢丢的小糖,哭得好伤心,“我说了只舔一口的,怎么全部吃完了啊?”这让,绵绵下意识地愣了下,她去看沈美云。她有好多糖啊,妈妈买了好多好多的糖,全部都放在泡泡里面了。沈美云太了解闺女了,她冲着她摇摇头,示意,泡泡里面的东西,绝对不可以在她以外的人身上拿出来。绝对不行!绵绵好在也是听话的,乖巧的跟着沈美云后面,不管,银花他们怎么喊她去玩。她都不肯了。比起和小伙伴们,她更喜欢和妈妈一起啊。不管和妈妈一起做什么,她都好喜欢。沈美云进了屋内后,胡奶奶在糊千层鞋底,是那种棉布做的千层底,一层浆一层,最后压平放置到晾干的地步。这种鞋子出来结实不说,而且脚还舒服。看到沈美云来了,胡奶奶停下了手里的活,打招呼,“沈知青,你放工了啊?”沈美云点点头,拉着绵绵坐了下来,是那种老木椅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椅子上都已经有包浆了,那是岁月的痕迹。她坐下来后,这才朝着胡奶奶问,“胡奶奶,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事情。”胡奶奶放下了手里粗瓷碗,压平了千层底,抬头看了过来,“你说。”她不管任何时候,看着沈美云都是挂着笑容的,是那种很是慈祥。这让沈美云也放松了几分,“我想和您打听下,独眼叔这个人。”提起这个。胡奶奶显然有些讶然,但是她这个人是十分聪明的,却没有去问为什么。只是陷入回忆。“今天我们大队不是有雪崩,压进去两个知青吗?”沈美云点了点头。她其实不太明白,胡奶奶提起这个做什么。但是好在她这个人,别的不多,就是耐心多。于是,沈美云安静地听着胡奶奶说,“独眼的一家子就是这样没的。”沈美云听到这,她下意识惊道,“什么?”几乎是站了起来。胡奶奶陷入回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独眼才结婚没几年的光景,那一年我们大队下了一场几十年难遇到的大雪,独眼上山去放猎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就这样被大雪给压垮了。”“一场大雪带走了他所有的亲人,只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被家他媳妇压在身下,这才勉强活了下来。”听到这话,沈美云一惊,这就能明白了,独眼为什么在听到说是雪崩的时候,第一个冲进去救人了。其实,与其说他是去救人,不如说,他救的是当年那个无力的自己。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埋藏在大雪底下,却没能力救回来的痛苦。“那这些年,他——”胡奶奶似乎知道沈美云要问什么,她便摇头,“那孩子被他养大了,十六岁那年去参军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音信了。”“有人说,他的那个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也有人说他儿子是坏蛋,被人打死了。”“所以,我才说独眼命苦。”早年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养大了孩子,去参军了却又一去不回。对方到底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听完这些,沈美云陷入沉默,如果独眼真是她的舅舅的话,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的日子过的有多苦啊。沈美云想了下,她低声问道,“那他还有其他家人吗?”胡奶奶摇头,“没了,自从独眼他一家子没了以后,他就带着孩子搬到了山上了。”山脚下不能住人,山脚下住人雪崩埋死人。所以,他选择了宁愿去不方便的山上,这一住就是二十年。后面,大队里面的支书和队长,也有劝他下山来住,人到底是群居,远离人群时间久了,怕是会疯掉的。只是,独眼不愿意,说那是他孩子的家,他搬走了,他孩子回来找不到家了。这一等就是十来年了。“也就是说,独眼猎户一个人住在山上?”胡奶奶点头,“是啊,一个人住了好多年。”“胡奶奶,那您知道独眼猎户,他父母的消息吗?”这胡奶奶哪里知道?她笑了笑,“不晓得咧,我今年五十五岁,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独眼的父母似乎说已经没了?”她是从别的大队外嫁过来的,哪里知道大队的事情。在说,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见沈美云蹙眉,胡奶奶倒是想起来了一件陈年往事出来。她说,“独眼好像有个后妈,当年大雪把他们一家人埋进去的时候,有人说,是独眼的后妈遭报应了。”这话一说,沈美云精神一震,要知道她外婆,可就是带着她妈妈改嫁的。这样一说,倒是对得上了。外公后面又续了一房媳妇。那媳妇可不就是后妈了?“还有吗?那您知道独眼父亲,是为什么娶后面的媳妇吗?还有独眼的亲生母亲是去哪里了?”这胡奶奶哪里知道?那都要在往前推,四十年了?记不得了,那哪里记得,她那个时候都不是前进大队的人。不过,怕沈美云失望,胡奶奶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问下四大爷他们,他们算是我们村子最年长的老人,今年都八十了。”“不过我看玄,我听说独眼他们家是从外面搬过来的,不是原先的陈姓。”前进大队最大的姓是陈,但是一部分陈家人是前进大队本来的人呢。还有一部分则是从外面搬过来的,听说前进大队姓陈的多,所以特意落户在前进大队。毕竟,都是一个姓,五百年前说不准是一家。这话说的,沈美云有些发愁,她觉得线索断了,好像又没断。她放了一个大招。“那您知道,独眼猎户叫陈荷塘吗?”胡奶奶想了下,“是吧?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其实大名叫什么,大家都不在意,大家喊的都是绰号。”一年复一年下去,这也就导致了,大家都对对方的绰号熟悉,提起大名,反而没人知道了。沈美云叹了口气,“我怀疑陈荷塘,就是叫石头,但是我不确定。”她现在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这话,让胡奶奶笑了,给她指点迷津,“那你直接去问,不就好了?”“其实,你问他比问大队的其他人靠谱一些,他们还没我知道的多。”若是沈知青打听的是别人,他们可是能把对方的祖宗三代都细数一遍。但是,问独眼的话,他们还真是不知道。独眼是个猎户,平日单独住在山上,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下山来了。再加上独眼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导致大队里面不少社员其实都不敢接近他。久而久之,这也就导致了,他们村子的人其实对独眼是陌生的。沈美云基本上打听的差不多了,她琢磨了一番,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去山上问下独眼本人。毕竟,别人不如本人的好。只是,沈美云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两天后,候东来他们从市医院回来了,脚踝的地方被砸断了,在医院打了石膏后。便再次住到了知青点。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候东来还是断在脚踝骨,这更是要好好照料的。那大夫说了,能不能好的彻底,全看回去后养的怎么样。这断骨头了,可不就得补身体?尤其是喝骨头汤。这东西不好买。供销社的肉紧俏的很,每次出来了,很快都被抢没了。更何况,乔丽华手里也没肉票。思来想去,乔丽华找到了沈美云。“沈知青,我想去山上找下猎户,问他那有没有肉骨头这些,你要不要去?”“给你家绵绵也买点补一补?”怕沈美云嫌她说话不实诚,乔丽华也就直说了。“其实我一个人害怕他。”每次见到独眼,她都觉得对方好凶啊,都恨不得绕道,更别说和对方接触了。所以,以前候东来每次去和独眼猎户换东西的时候,她都没去。都是让候东来自己去的。这不是,如今候东来出了事,乔丽华这是没了法子,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见沈美云没问说话,乔丽华想了想便说,“沈知青,你若是不方便,我在去问问别人。”沈美云笑了笑,“不会,我刚好找她也有事,和你一起吧。”这下,乔丽华很是惊喜。“谢谢你啊,沈知青。”得到了回复后,乔丽华立马准备了起来。独眼猎户住在大山里面,山里面比山脚下还冷。所以,她拿出了自己最厚的棉衣。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是上山去的,带绵绵不方便,便把绵绵托付给了胡奶奶家。随着,乔丽华一起上了山。山上木屋。陈荷塘照例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把房前屋后的积雪,全部都清理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周围的树上,还落的有白雪,光从这个屋子来看,很难看出是曾经下过雪的。实在是,他的那一个屋子,太过干净了一些。待清理结束后,他照理坐在门口的屋檐下发呆,他似乎一个人这样坐了好久。又好像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这般过来的。他这辈子,年轻的时候母亲带着妹妹离开,年纪大了,好不容易说了一房媳妇。但是成家没两年,媳妇被积雪压没了,一起压没的还有他那个没良心的父亲和后妈。说实话,对于后妈和父亲的死,陈荷塘是无动于衷的。他这么多年一直后悔的是,当初去山里面下猎的时候,没能把媳妇和孩子带上很多时候,他都在回忆,回忆当年如果自己把媳妇带上,媳妇是不是就不用早早的离开了。当年,他拦着不让儿子去参军,那么儿子是不是也能在他身边了。或者说,更早一些,在他十二岁那年,应该不顾一切的跟着母亲和小妹离开的。而不是留在这里。太多年过去了,原本该忘记的记忆,却再次清晰起来。他很清楚,三十三年的那一天早上,母亲带着年仅五岁的妹妹,就是从家门口离开的。离开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他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但是却没能追上。不是他追不上,也不是他妈跑的太快。而是,他后面有太多人拽着他,不让他去追。他母亲领着妹妹离开这个家后,他在老屋这边守了十二年。可惜,没能等到他母亲和妹妹回来。又到了要说媳妇的关头,他便同意父亲去了山下居住。只是,那一去,他失去了父亲和妻子,以及那个面甜心苦的后妈。唯独,只留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很多时候,陈荷塘在想是不是,他当年失信于妹妹,所以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当年他明明答应了,痛哭的妹妹,会在家里等着她回家。可是,他只等了十二年,便去了山下,四年后他再次回到山上。却是物是人非,这么些年他独自养大了孩子。但是孩子却失去了音信,别人都说他孩子死了,没了。陈荷塘不相信,他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的他的孩子,等着他的妹妹。只是,陈荷塘不知道的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孩子,他的妹妹。他似乎都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坐在老屋的门口,望着远处发呆,然后日复一日。他明明才四十多岁,但是却把自己过成了七老八十的样子。沈美云她们到的时候,看的就是这一幕。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但是沈美云却看着有几分酸涩。因为,她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孤寂和消沉以及垂垂老矣。如果陈荷塘真的是她舅舅的话,她其实不太敢想,对方这么些年来,一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早年失去母亲和妹妹,青年失去父亲和妻子,老年失去儿子。他这辈子,似乎一直都在失去的过程中。人生的苦楚,他几乎也全部都经历了一遍。在沈美云陷入沉默的时候,还是乔丽华打破了安静。“请问,是独眼叔……叔吗?”话到嘴边,她觉得这样说,似乎会更礼貌一些。独眼听到动静,下意识地看了过来,那一双眼睛从沧桑消沉中,带着几分疑惑。“嗯。”算是回答。他这个木屋,平日里面是没人会来的。眼见着陈荷塘回答自己了,乔丽华很是高兴,“是这样的,候知青出事了,需要大骨肉类补充下身体,我想和您换一些肉食。”“最好是野鸡野猪这些。”陈荷塘想了下,也没问对方拿什么换。便直接去了后面,不一会的功夫,就提了一只野鸡出来。生龙活虎的,显然是他自己抓了以后,没吃完,把活的野鸡直接养起来了。看到这,乔丽华惊喜的不行,“谢谢,谢谢您。”陈荷塘没说话,摇摇头,他又变成往日那样,生了一副很凶的面容,让人敬而远之。但是沈美云却发现。对方虽然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一双眼睛却分外的柔和。是那种一和对方对视,你就能知道,这人差不离十,不像是坏人。许是察觉到了沈美云在注视自己。陈荷塘转头看着她,语气简洁,“干哈?你买肉?”一股地道的东北大碴子味。沈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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