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鸢一直在往前跑。
她穿得很少,在正月的冬日中甚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裙,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旁,她的脸颊冻得通红,但她的后颈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她抹了一把脸,提起裙摆,继续在长安的夜色中狂奔。
她想起小时候的一个晚上,也许是深秋十分,天气还没有这样冷,她和叶语安在自己的寝殿前挑枫叶,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后,她抬头一看,突然看见一位仙人正背手立于屋顶,不知看了多久了。
那仙人背手自屋顶一跃而下,叶语安便“唰”地站起身来,将自己护在身后,稚气的童声自以为高声喝道:“什么人!”
那仙人几步上前,蹲下,与挡在她身前的叶语安平视,语速很快,说:“来不及解释,叶府出事了,想活命就跟我走!”
刘鸢的印象中,叶语安一瞬间怔住了,她试图要求那仙人将刘鸢一起带上,但白衣仙人摇摇头,拒绝了她。
“她是公主,她不会有事。”
刘鸢满头金饰在奔跑步伐中哗啦啦作响,吵得她耳膜生疼。
她记得,那日叶语安被白衣仙人带走时,崩溃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是因为再也见不到疼爱她的父母了,也许是因为可能今后两人也不能在相见了。而自己冷静得可怕,没有哭也没有喊,在白衣仙人将要带走叶语安时,她猛然几步冲上前,摘下自己的头上的一枚步摇,塞进了叶语安的手中,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想,哪怕你我二人慢慢长大,容貌改变,我也能凭着这一支步摇认出你。
但是后来,长大后的叶语安年年都来,但这支步摇再也没有出现在两人视线中过。
皇兄被害了,赵公公也死了,刘鸢边跑边想,叶语安那日得知叶府出事时,也是和今日我一样绝望么?
但是她不想哭,也不觉得害怕,她只是不想被离王杀掉,她想活!
以往她偷溜出宫的通道大多的都封死了,或是有官兵把守,她身边能带她偷溜出去的宫人也被换走了,她绕了许久,只发现一个灌木丛内的小洞,大概是太过于隐蔽,没有检查得到,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划破了袖子,蹭脏了脸蛋,才终于匍匐着钻出来。
只是脸和手都蹭得脏兮兮的,她顾不得这些,只能趁着还没有人发现时,拼命地跑。
离王没有理会过她,但这并不代表离王会一直不理会她,只要他想,她便是一只随时都可能被碾碎的蚂蚁。
她要跑出这座城,向远处去。
穿过凌乱的长安街道,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两人措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姑娘!你没事吧!”
刘鸢一轱辘爬起来,丝毫没有顾上被撞疼的脑袋,也没有在意对方为何人,她头也不回,迈开步子就往城门口跑去。
何书原本是去为杨涧山送书的,谁知道在拐角处被一个脏兮兮的姑娘撞了个满怀,书卷零零落落地撒了一地,那姑娘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即刻就往城门方向跑。
“姑娘!”何书被刘鸢的一番动作吓了一跳,他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卷,试图喊住她:“城门口有歹人作祟,很乱,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