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吃些小食吧。”碧云打开攒盒,取出筷子,夹了一小块酥酪,喂给班瑶。班瑶本想拒绝,但见酥酪滑绵,快从筷间滑落,急忙就吃下了,口舌间觉得美味,心里却有些尴尬。众人皆笑。班瑶略有不快,靠着柳树坐下,只待她们玩兴尽收,好早些回去。她望向湖面,对着月影发呆,不曾注意到,裙子一角顺岸垂下,浸入水中。徐宜光抿着酒,微微抬眼看着班瑶,见她裙子湿了一块,不由地想起白日,她坐于船上一角,浑身湿透,发髻散乱,青丝被水粘成一缕一缕的,贴着脸颊与脖颈,水顺着衣褶滴答流落,在裙下汇成“一汪清泉”。四月的夜间竟有些许燥热,徐宜光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取凉。小食已吃不下,她尽赏予丫鬟们了。起身想于班瑶对面坐下,又恐地面湿黏尘土污糟了裙子衣摆,正有为难,翠岩眼疾,急忙把软垫放好,又铺上绸缎,才放心让小姐安坐。只是徐宜光坐下时,身子不稳,差点跌入水中,正巧班瑶回过神来,紧急扶稳她,以免落水。丫鬟们也心惊一场,皆上前扶持,徐宜光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而她自己,也惊魂未定,慌乱地整理衣襟与发丝。潇竹递给班瑶一只木梳,示意她为小姐梳理头发。班瑶接过,无奈地照做。一下一下,梳齿轻柔地在发间拨弄,犹如清风。徐宜光微低着头安坐,不多言语,宁静极了,彷佛只能听见垂柳轻挑湖波的动静。班瑶想着自己也该停下了,抬起头却发现,丫鬟们不见了,惊得她要起来寻找,袖子却被捉住。“她们不见了,该去找找,万一有事怎么办?”班瑶道。徐宜光指了指空荡荡的石墩,“她们只是取了小食与酒找个清静地去吃,免得看着我,不敢妄动。吃完就回来了,无需担心。”她摇了摇班瑶的袖子,“我发丝尚有散乱,再替我梳梳吧。”班瑶只好再次坐下,为其梳头,自下竖起一缕发丝,她才有留意,徐宜光的玉颈修长,真真领如蝤蛴。明角灯内的烛光跳动,橙光倚照,又与月光交融,映出徐宜光,肤若堆雪,眉如新月,眼若含波。她悠悠侧仰起头,看向班瑶,问道:“头梳好了?都不动梳了。”“啊?啊?梳好了。”班瑶将木梳交还给徐宜光后,丫鬟们果然都回来了。她们收拾收拾,就要回去。没走多久,徐宜光便觉有些腿乏,却坚持着,不肯出言喊累。班瑶察觉,便将明角灯交给碧云,让碧云引路,而后,她半蹲下身,打算再背一次徐宜光。徐宜光没作婉拒,就由班瑶背起。夜间,或许真有一些热,二人脖子上的汗珠都粘腻在了一起。月落日生,夫人小姐们又有了去云岩寺塔的主意,命人摆轿。待到了那佛塔处,由自家奴仆们服侍主人进塔参拜,其余人等皆在外等候。班瑶偷偷瞧了一眼她们的背影,见那徐宜光,白色曲水纹纱衫下,隐隐映出杏子红夹衣,令她想起昨晚,烛光拂染下的她,又戴一对金镶白玉红宝石月精摩尼发钗,一对玉兔捣药耳坠子,恍如广寒仙子,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昨晚不知去哪晃了,月上中天才回屋歇下,今日还有精神笑呢!”旁边的一女轿夫打趣班瑶道。“哪有月上中天,分明早早就回屋了,不过是躲在院子里假山处,纳凉罢。”班瑶佯装漫不经心,晚间小姐偷偷溜出去玩耍一事,不好传播。“去!还纳凉!几时的季节啊,又不热,当心伤风啊。”“是我怯热,多谢大姐关心。”班瑶笑嘻嘻,随后与人商量着该去哪里打牙祭。临近晌午,以为夫人与小姐该从塔中回来了,却不见身影,有人去塔内打探,得知她们还在塔中问佛听经,无法,还得继续在原地等候着。但是人能等,心却被胃惹得等不了,大家都饿了。正商议着由谁去买些吃食来,只听得周围有店家小厮吆喝叫卖。一人上前把小厮唤来,便问他哪家的,店中又有哪些菜。小厮利落地报上店名与菜名,怕客人们听了记不住,又从腰间抽出一卷菜单,供人挑选。班瑶帮忙着读菜单,大家都选了自己想吃的菜,就等小厮回店里,替她们带来。可是小厮犯了难,这里点单的人太多,那么多份他带不了,只好女轿夫们这里派出几个人,跟着小厮去提菜。班瑶同几人跟着去了,提了菜回来,却发现轿子旁只剩两个人看着。“她们人呢?”“夫人小姐在寺内吃斋饭,怕我们饿到,命人请我们也去寺内果腹,但又得有人看着轿子,就她们先去了。”“那我们手上这些佳肴,可都是白买了。”班瑶丧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