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件……也行吧,”墨玉微有迟疑,“一件够了?”“够了,足够了!就穿一天,穿完便还。”“一天?哪一天?是有什么喜事吗?”“你竟不知?”魏秀才微微招手,墨玉俯耳过去,“三日过后,新上任的黄知府要来学里,总该穿得体面些。”这下,墨玉了解了,原来魏秀才的心思在这里。他也开始思量,那日该穿戴好些。徐教授脚步忽然临近,屋内秀才们立刻回归本位,墨玉在魏秀才的提醒下回过神来,恭迎教导。与此同时,铜陵干了许多日,草木枯败得很快,寒风徘徊,竟带来一场难得一见的雪花。一间客栈内,班瑶急吼吼地收拾行李,装备干粮,任凭师跃荷与姚菱如何求她留下,她也无动于衷。姚菱不再求了,伸手就要拿走三眼铳,被班瑶一把夺过。“没有这个,我们怎么办啊?”姚菱急道。“该怎么办别来问我。当初你二人胆量惊人,不管不顾地弃家出走,这时倒担惊受怕了。戏文看多了,以为路这么好走?心里既没计划,也没定数,平白在此逗留多少光阴,害我赶不了路。”班瑶讥讽道。师跃荷不满道:“恩人你,你总说赶路赶路,路在何方?我与小菱留在此地也没吃白食啊。小菱编写戏本,我作书画,也都是在琢磨生路啊。”班瑶道:“一整出戏编好,要到何时?至于作画,我纸笔颜料跑去好几家依着你挑的,花去五六两了,这些时日你草草画出来十幅,卖出去两幅,拢共回本十个铜板。当然,假以时日,你们必有大成,只是我没了耐心。我带出来的本钱不算多,但还足够送你们回去家里,只求你们同我一样,归心似箭。”“外面的风光还没瞧仔细呢,回家作甚?”师跃荷从袖中取出一只金累丝花钗,“这只花钗总能抵去花掉的钱吧?既然不想多留于此处,那我与小菱,便随恩人走,恩人去哪里,我们去哪里。”“那我去松江。”班瑶故意这般说,惹得姚菱有些慌张,师跃荷却很镇定。她直视师跃荷的双眼,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去坐船,回家。”“回家?松江?”“回去我的家乡。”师跃荷松了口气,她欣喜地捉住班瑶的袖子,“那说定了!不过,我尚有一事相求:能教我如何用火铳吗?”班瑶甩开袖子,说道:“到了地方再说。快去收拾行装。”“不急这一时,明日再走嘛。”师跃荷拿出剩下的画作,“时日太短,画的不太好,但也试着再售出去几幅。”画卷上有落款“凌波”二字,此乃师跃荷闺字,当日见她留下闺字时,班瑶劝她另取别号,但师跃荷执意使用,便由她去了。姚菱有样学样,却在自己的笔稿上留下“沧江”这一由她自己取的别号,舍“静溪”闺字不用。师跃荷这就抱着画要出房门,班瑶叫住她,还了花钗。“当日出门,你们也不曾带有路费,往后精打细算,我这里还能宽裕些。簪钗手镯一类的,好生收着,以备应急。”班瑶叮嘱道。“那便请恩人替我保管则是。”师跃荷笑道。硬着头皮跑了三条街,剩余的八幅画经由师跃荷的三寸不烂之舌也只再售出四幅,收回一钱银子。她本不气馁,只是在经过一家书刻坊时,瞧见店中所挂一幅水墨芍药,自觉功力实在比不上,因而看着手上余下画作越发不顺眼,扔进店中火盆里,烧为灰烬。失神地顶着小雪,那雪花一落地便化了,满地皆是水塘,湿透鞋底,侵入脚趾。脖颈处也有寒意偷溜进衣内,湿湿凉凉的,师跃荷搓着手,想着请求恩人买些厚袄子与棉鞋,暖耳风帽也要。眼看快回到客栈了,却没发现有登徒子跟在身后,一臂膀搭过来,硬把师跃荷说成是他养的唱的,生拽着她走。师跃荷既愤怒又慌张,浑身僵住,一动未动。“手肘撞他肚子!”忽然受到提醒,师跃荷照做,即刻便挣脱出来,下意识地再用脚踢裆,叫那登徒子倒地叫苦。环顾四周,见来人是班瑶,是她出言相救,师跃荷忍着委屈的眼泪跑去她身边,立即被班瑶带回客栈。“看来日后不止要教你火铳,还需教点武术防身。”班瑶道。师跃荷低着头,小声说道:“也教教小菱吧。”“早便教过些许了,她也机灵的多。别看她于你这位表姐面前是小兔子,在家时,可是小霸王。”“小霸王,还有我不晓得的呢?”师跃荷羞答答地笑着,“恩人?”“嗯?”“天好冷。”“明日一早,我带你与小菱去购置些冬衣,买好便去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