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清紧紧地握着这只有些残破的小兔子,上头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可破碎的地方是永远磨灭不了了,他不禁声音颤抖着,“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这是我最疼爱的弟弟送我的礼物,我说过要好好珍惜的,但是我在那一日让他滚满血污,还弄丢了它……”
“我也记得的,我记得是哥哥拼死救了我,后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日遇刺,柳仪温看见了那道伤疤,触目惊心,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根本不敢想象哥哥是如何千难万难才能活下来的。
“哥哥是如何活下来的?”
“你年纪小,所以不知道许家有一颗灵药,无论什么病症,还是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可以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我吃了那颗药才能活到今天。”许怀清醒来之后知道自己不可以死,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不能轻易地死掉。
柳仪温忍不住摸上了许怀清的后背,满心满眼的愧疚与心疼,“哥哥,还疼吗?”
许怀清一把抱住了柳仪温,紧紧地揽在怀中,相拥而泣,痛苦万分又无比酸涩,“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你当好你的太医,前途无量、平安喜乐,我不想你如我一般活在仇恨里,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复仇之心而奋力往上爬。”
“家仇未报,我如何喜乐呢,若加我一个也可多一分胜算。”
“不能,对方不是我们能轻易抗衡的。”许怀清苦心经营了五年,还是没有成功。
柳仪温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听许怀清这么一说,那人肯定身居高位权利在握,不是能轻易拉下来的,“不能也要尽力一试的,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
许怀清放开了柳仪温,擦拭干净了泪水,“你说你找到了吴伯?”
“是,不过他神情恍惚,疯疯傻傻的,不认识我了。”柳仪温的内心苦痛与难受,“他把我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后来靠行乞为生拉扯着我,只是他断了一条腿实在是精力不济,就把我卖了,原来是想卖进大户人家的,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进了宫,之后我也找过他,但是没找到,这次是托了楚王殿下才找到的。”
“楚王也知道这事?”许怀清惊讶道。
“嗯,那时候吴伯总是跟我说我们是济城人,逃难来的,我记忆混乱,以为那边是真的,我同殿下也是这么说的。”
许怀清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那便好,我知道你与楚王的情意不一般,但你我的事情也不要让他知道的好。”报仇一事大张旗鼓之下反而不好,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人。
“我……我们没有什么情意的。”柳仪温扯着衣角,脸色微微一红,嗫嚅着。
许怀清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柳仪温不承认,他也不能再明说什么,叹了一声气,不知是想起了自己还是旁的,“身做帝王家,都是表面风光,有很多的无奈,没有情意反而是好的。”
柳仪温能够感同身受,虽然他不参与什么明争暗斗,但也知晓在宫里生活本就是如履薄冰的,许怀清的眸色更是悲凉与难受。
“哥哥,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冷宫,你是不是想找那个疯癫的宫女?”
“是,可惜她死了。”许怀清的眼眸逐渐转暗,露出了十分痛恨的神色,“证人没了。”
能这样说,柳仪温知道许怀清肯定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他不愿意说出来,当年住在许府的无外乎那几个人,安妃与慧贵妃没有理由这么做,就只剩推宋琲落水又下毒,需要善后的那个人。
柳仪温深吸了一口气,“是中宫吗?”
许怀清一顿,沉默住了,这份沉默让柳仪温知道了答案,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吴伯是除你我二人唯一的活口,又是日日跟在阿爹身边的,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的,我会治好吴伯的病。”
“善知,就好好医治着吴伯吧,剩下的我来做,你就不要插手了。”许怀清怜爱地摸了摸柳仪温的头,若是再失败,他希望许家还有一个人能够留下,希望他的善知可以平平安安的。
从许府回来,柳仪温百感交集,有与哥哥相认的喜悦,又有对许家灭门的悲痛,还有不知道幕后之人的怆然。
宋琲一直等着他回来,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见着人回来了便迎了上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多说了两句话,忘了时间了。”柳仪温笑了起来。
虽然心中百感交集,但还是喜悦之心占了上风,毕竟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且认了他。
可宋琲只觉得这样的柳仪温太刺目了,尤其是脸颊上那一小片被掐红的肌肤。
宋琲捏着柳仪温的下巴给他抹药,“你今日倒是很高兴,见到许怀清便这样高兴吗?许怀清是你什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那是亲人,还是活着的唯一亲人,是最重要的人。
听到柳仪温这般说,宋琲心中吃味地很,手劲儿不由得大了一些。
“嘶——痛,殿下。”柳仪温小小地叫了一声,埋怨了一句,满满地撒娇意味。
宋琲放轻了手的力度,“你还知道疼啊,那个什么吴伯掐你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呢?”
“吴伯是生病了才会这样的,他从前很疼我的。”柳仪温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掐疼的地方。
又是找昔日的旧仆,找到了还没说两句话就急匆匆地跑到了许府,待了快两个时辰才回来,一回来就傻呵呵地乐着,明媚地像个小太阳,与这两日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宋琲倒是没觉得柳仪温与许怀清见了几次面就心生爱慕这种事,毕竟柳仪温这样呆呆笨笨的小兔子怎么可能忽然通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