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那苏克的心里虽然堵得厉害,却故作平静地道,“萨日娜是我们神鹰汗国的大妃亲生,身份尊贵无比,有我们撑腰,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南人多诈,心里九弯十八拐,萨日娜根本没那些小心思,不知到了他们的皇宫里能不能适应。”那钦长叹,“萨日娜天真可爱,又跟他们朝中的各种势力没有任何关系,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嗯,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那苏克其实心里没底,但这时根本不敢说,只能安慰他,“萨日娜是在大妃身边长大的,跟着大妃学了很多本事。燕国的皇帝不过才十四岁,就算有些奸狡心思,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倒是。”那钦转头看向窗外,“等到渡过这个难关,我们神鹰仍然是强大的国家,谅他们也不敢欺负萨日娜。”
暴风雪肆虐了一整夜,在凌晨开始有了减弱的迹象。那钦与那苏克疲惫至极,终于在忐忑不安中睡着了。
当天光有些蒙蒙亮的时候,萨日娜打开了房门。侍女鱼贯而入,服侍她洗漱穿戴。那钦与那苏克听到动静,都起身出屋,站在外面等着。
萨日娜从房中走出,神色坚毅地对他们说:“我嫁。”
那苏克默然不语,那钦勉强微笑:“好,我们一起进宫,陪父汗用早膳吧。”
“嗯。”萨日娜没看那苏克,率先往外走去。
第二天,苏日终于忍痛下定决心,正式下诏:“封萨日娜为和硕穆德公主,封那苏克为送亲使臣,护送公主远嫁燕国,择吉日起程。”
半个月后,从燕国运来的大批粮草进入汗国,草原上的牧民大都得到了救济,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得以度过这个严酷的寒冬。
一个月后,一个庞大的车队离开龙城,向着边关缓缓而去。
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绣着展翅飞翔的雄鹰。随行的卫队带着肃杀与骄傲,护送着他们最尊贵的公主前往燕国。
身为送亲使臣的那苏克不时回头,望着居中华丽的车辇,目光深邃,似乎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萨日娜拨开车帘,向外张望。连绵的风雪已经停息,覆盖大地的冰原看不见尽头,刺痛了她的双眼。翠绿的草原将成为记忆,所有年少时的幻想和梦境都已远去。萨日娜明白,如今的自己不再是任性的孩子,而是神鹰汗国的和硕公主,未来大燕帝国的皇妃。
从汗国都城到边关,如果快马奔驰,七八天便到,他们的车队带着大批嫁妆,又遇冰雪封路,因而速度很慢,走了很长时间才到边城。
萨日娜在寒风中跳下车,望着北方,默然不语。她依然记得临行前父汗的歉疚,记得风华绝代的母妃反复的叮咛。她明白父汗的无奈、母妃的担忧,也忘不了哥哥眼中的疼爱与弟弟的不舍。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她一直与哥哥弟弟在一起。他们在庭院中燃起篝火,对酒当歌,回忆过去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美好时光。
“公主,这里风大,披件衣服吧。”侍女哈沁从车辇中取出大氅为萨日娜披上。
文妈妈递过去一个黄杨木碗:“公主,喝口奶茶吧。”
萨日娜接过碗,一饮而尽,随口问道:“文妈妈、赵妈妈,你知不知道燕国皇帝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车里整理东西的赵妈妈笑道:“禀公主。燕国皇帝的年岁比你小一些,如今还没亲政,只是跟着摄政王在朝中学习听政。宫里有两个太后,一个是他们先帝的皇后,另一个是现在这个皇帝的生母……”
“我不要听这些。你说,他长得好看吗?”萨日娜露出了一些孩子气。
文妈妈笑着替她整理有些零乱的衣襟,慈爱地说:“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个?”
“公主,我听别人都说,燕国的官都诡计多端、阴险毒辣,那皇帝肯定是个狡诈的南蛮。”珠兰兴致勃勃地说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萨日娜皱了皱眉。
“公主宽心。”乌兰安慰道,“听说那苏克将军与燕国的摄政王交过手,可以问问他。大燕的摄政王和皇帝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性格脾性应该差不多吧。”
宝音将正在指挥下属牵马饮水的那苏克找来,大大方方地问:“你见过摄政王吗?他长得怎么样?人品好吗?”
那苏克想了想:“那年我还只是普通的战士,跟随大汗与他打过一仗。他在战场上很骁勇,胆识和勇气都令人钦佩,不过,长相……没看清楚。”
“听文妈妈说他都快三十岁了,好老。”珠兰不满地撇了撇嘴,“妈妈还说,他身边还有好多姬啊妾的……”
“咱们在说大燕皇帝,又不是说摄政王。”乌兰打断她的话,“公主不用担心,听说南方的贵族女子一个个都病恹恹的,都没有公主漂亮。”
另外三个侍女也七嘴八舌地说笑打趣,让萨日娜丢开了忧虑,不再多想。
那苏克陪着她站了一会儿才出声提醒:“公主,我们该起程了。”
萨日娜深吸一口气:“拿酒来。”
那苏克立刻扯下腰间挂的酒囊递给她,目光中满是关切。
萨日娜仰头灌下半囊美酒,将剩下的悉数倒进脚下的土地。望着龙城的方向,她朗声说:“不论在汗国还是燕国,我始终都是草原的女儿。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这片土地。”
似乎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她的身上,阳光下的萨日娜耀眼动人,前来送行的边关将士、官吏和百姓都一起跪下,充满敬佩与感激地说:“恭送公主。”
车队再次起程,向燕国的边关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