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毅眯起了眼,好像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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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的春天是美丽的,济水清澈,岸边桃花点点。
十六岁的少年牵着马,心情忐忑地走在河堤上,他现在还不叫乐毅,他叫弘子,来自齐国最古怪的家族,全家的人,皆是军事天才。
军事世家的生活是烦闷的,诺大的府邸,除了靶场就是沙盘场,连棵花树都没有,祖父、父亲,包括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触子,见了这些东西,比见了女人还亲。
他是个另类,或者说,是一个人,让他成为了另类。
那个天天打马去稷下学宫的少年,在去年的某个春日,脸颊披着清晨五彩的阳光,朝他回眸一笑,如春花般绚烂。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春天,像府里那些一到春天便不安分的战马一样,他的心,开始燥动。
一年中,他有大半年是站在自家门口,热汽腾腾地目送着少年打马走过来,经过自己面前,粲然一笑,再打马走过去。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日日梦中有他的折磨,偷偷地去青馆,学了几招追求美人的招数,在把祖母传下来的玉佩放在身上好几天后,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一把塞到少年怀里,然后,好像后面有猛虎追似地,逃也似地跑回了家。
但令他惊喜的是,少年并没有因此责怪他无礼,第二天,依旧笑着看过来,那个眼角带着点春意的笑,极大鼓舞了他的士气,第二天,他把一首自己彻夜写好的一道思念心上人的辞赋,塞到了少年怀里。
再见到少年的时候,他特意穿上最新的战甲,站在早晨的阳光里,像一头英俊的猎豹。
少年打马过来了,在对上他的目光时,低下了头,脸色绯红。
他的心狂跳起来,胀起的小腹,差点绷裂他崭新的战甲,他上前,结结巴巴地说:“明天是桃花讯,我们一起去游济水,可好?”
少年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会来吗?他不来了吗?他是不是家里有事来不了了?弘子边胡乱想着,边来回地在河岸上徘徊。
远处有轻微的马蹄声响起,他一下跳起来,朝前跑去,他从五岁起就跟着爷爷练习听马蹄声音,错不了,是他,是踏在自己心尖上一年多的马蹄声。
马蹄声停住,白衣少年骑在马上,一枝粉红的桃花正好落在他的脸颊。
“我叫秦园。”少年拔开脸上的桃花,跳下马,笑着走过来。
弘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锦帛递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这两个字:秦园。
秦园低头看着,脖子微微发红,对面少年猎豹似的灼热目光,让他全身发烫,他把帛装进了袖子里,避开对面的目光,转头,看向那树粉红色的桃花。
“秦园,我要为你征战沙场,为你加官晋爵,如果你愿意,将来,我能有机会,陪你周游天下吗?”弘子声音颤抖,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了秦园的手。
“好。”
弘子猛地抱起了他,在原地转了三圈后,放下,拉起他的手,踩着遍地的桃花,奔跑在这迷离的春风里。
春光、春雨,飞扬而起的少年的长发。
端久了的少年,内心是澎湃地,跑着跑着,便翻滚在落满桃花花瓣的草地上。
甜蜜的呼吸、呢喃的情话、缠绵的浅舔深吻,让两个少年如痴如迷,大汗淋漓。
欲罢不能。
在夏日放满荷花的小船里,两个被爱分不清梦着还是醒着的少年,终于在游完水后,脱下的衣服,再也没穿上。
野渡无人,舟自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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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秦园听完乐毅讲完这个深情的故事,竟然一点也没有印象。
乐毅抱住了头,宽阔的肩膀剧烈抖动,良久,才抬起头,喃喃道:“你知道的,我家族的人都有古怪的偏执狂,后来,你父亲只是略施小计,让我看到你和另一个英俊的男人一起游湖,我便已是近半癫狂,偏又在晚上偷偷去见你的时候,你一幅不认识我的样子,还说不记得与我有什么关系,呵呵,那时的你,大概就已经被服用了忘情丹了吧。可恨的是我,带着满满是你背叛我的怨怼,离开齐国,在各国间游荡,阴差阳错地救了燕国公主,被燕王极力挽留,成了燕国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