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之后,小筝汀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esp;&esp;虽然阮家父母并没有过分苛待或者凌虐他,对外也只是宣称小儿子惊吓过度,需要静养,不宜见人。
&esp;&esp;但他从父母的眼神里读到了明晃晃的憎恶和怨恨,粘稠的,浓郁的,如有实质,完全迥异于早前感知到隐约冷漠,正慢慢自他皮肤渗进去,顺着骨缝把人囫囵浇筑起。
&esp;&esp;他忽然无比清晰又无比痛苦地意识到,以往那些吝啬的柔情都是镜花水月,屈指可数的温声细语不过惺惺作态。
&esp;&esp;它们已随着阮闻磬的死亡褪下糖纸,内里藏锋,正一片一片绞割着他的心脏。
&esp;&esp;那些过往如同数把锋利的锯齿刀,随着漫长年岁略有痛楚地锲入他身体各处,如今才完全显露出来,可不管或进或退,都鲜血淋漓。
&esp;&esp;阮闻磬的房间被封掉了,而小筝汀的房门甚少被人拧开。
&esp;&esp;这里挑顶至多不过三米,却既是樊笼,又是高塔,他拘于此间,像是无声无息被活葬在时光里。
&esp;&esp;与此同时,定期推进他身体的药物剂量正不断加大,鹩莺飞羽焦化剥落,已经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esp;&esp;雪豹为逗它开心,时常会驮着它从窗口跳下去,或者装作受到惊吓高高跃起。
&esp;&esp;人为形成的风力里,鹩莺偶尔会装装样子,扑腾两下翅膀。
&esp;&esp;但一人一精神体平常都情绪低落,有时对着雪豹的耍宝逗趣,连一点笑都扯不出来。
&esp;&esp;喻沛日日看着他,像在看一尊灵气渐失的人偶,无绪又焦躁不已。
&esp;&esp;2621年生日这天,小筝汀被送至海沽星平崎,休曼研究所。
&esp;&esp;明面上是治疗,向导转于普通人;实际上是赠与实验,死伤不论。
&esp;&esp;那天日头晴好,研究所外月季娇媚,绿树成荫。
&esp;&esp;阮母像小时候一样,弯腰亲昵地抚了抚他的发顶,柔声道:“汀汀,你在这里待一阵子,爸爸妈妈有些事,五天后我们会来接你的。”
&esp;&esp;他之后怀揣最后那点期待,乖乖等了好多个五天。
&esp;&esp;一直到罹患时间知觉综合障碍,都没有等来接他的人。
&esp;&esp;研究所的大门那么高,配着森寒冰冷的通电封锁带,像是一道永远都翻不过去的天堑。
&esp;&esp;同时又那么低,毕竟鸟类是拥有翅膀的,换羽之后翱翔天际,自由无拘。
&esp;&esp;可小筝汀不会凝化外显屏障,研究所也无人教授他正确的向导课程。
&esp;&esp;他的络丝无法修复飞羽,反倒在日复一日的尝试中,变成了异化的棘刺,在清醒时、在睡梦里、在惊厥下……无一例外,悉数反向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esp;&esp;为什么不能剥下来?他无望又痛苦地想着,为什么不能把这层向导身份剥下来?!
&esp;&esp;不知是受前期针剂影响,还是在家里十数年的耳濡目染,他终于迫切地想要成为一名普通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