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存着心事,一路无话,沉默着用完晚饭,搞完洗漱,直到阮筝汀坐在床边,摆出一副调试的架势。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喻沛捏着雪豹的爪子,头发半遮着脸,看不清表情,“现在所有的向导都在塞路昂纳的管制范围内。”
“我知道,”阮筝汀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说不定这个东西,是鹤佳渐辗转交到我手里的。”
雪豹被捏痛了,喵嗷喵嗷地表达不满。
喻沛肃声叫他的名字,被干脆打断。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是西约亚23级生。”阮筝汀把雪豹的厚肉垫解救出来,没忍住揉了揉,“塞路昂纳对这一届的监管程度很高,哪怕是回归正常生活的。迦洱弥纳本就不是完全自由之地。”
喻沛没说话,也没动,估计是被他的直白打得措手不及。
阮筝汀歪头去寻他的眼睛,很新奇地笑了一下:“你是觉得亏欠吗?”
可惜瞎掉的绿瞳无法传递情绪,在壁炉暖澄澄的光线下,都透着股温和却疏离的晶体感。
喻沛嗤笑一声,靠回床头,冷恹恹地道:“我是觉得你蠢。”
“你放心,有危险我会跑的,”阮筝汀放开爪子,把雪豹赶去床脚,络丝自他指间腾起,在对方生气前裹着话音扑缠过去,“我怎么可能把命搭给认识的人呢。”
阮筝汀单独落进黏胶般的水体后,先给自己掌心划了一刀。
领域里万物由精神力构成,不会流血,伤口只会生出络丝。
他举高手掌,带着几缕飘摇的白丝勉力游过一段距离,便碰到条落单的怪鱼。
鳞片掉了半边,显出深灰的底皮颜色。
那鱼没有攻击意图,反倒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而后兴冲冲地咬下一截络丝来。
它的牙齿是可伸缩的,嚼啮过精神丝时,会同步传来毒蚁叮咬般的细密痛感。
鱼嘴咂摸的同时,还能把胶状水体吞进去一些。
阮筝汀盯着那些自它腮盖滤出的、恢复液态的水,很轻微地挑了挑眉,索性把掌心喂到它嘴边。
那鱼又吃过几口,他感受到越来越大的水体波动,停在原地,没发现怪鱼身上的鳞片色泽都亮了不少。
这片水域广阔幽深,但下潜到一定深度时却能看见建筑群遗迹,还有各种各样的石碑。
阮筝汀分辨不出上面的字,但又觉得莫名眼熟,忍不住摸着字刻多看了两眼。
正在这时,身前那片冰冷的铜绿里终于显现出一具、十具……密密麻麻的尸体。
饶是有相当充足的心理准备,他仍是被吓得倒吸一口气,惊瞪着眼睛。
这也……太多了。
这些种魇基本遵循着真实世界里数年水底沉尸的样子,表壳已然结出完整的灰白尸腊,毛发飘散,内里腐败。
它们本应该随水沉浮,但如今水质发稠,看上去就像在僵硬扭曲地行走一样。
怪鱼吃撑了,从他袖口游进去,又从侧领钻出,去蹭他的脸。
它大概控制不住力道,胸鳍在阮筝汀脸颊上划拉出几道极深的口子。
大量络丝线团似的爆出来,又融进水里。
那群种魇动了动,数不清的细尾鱼像是蒸腾的气泡,争先恐后钻透表壳,分群绕去阮筝汀身后。
尸体失去支撑,从直立状态变得东倒西歪,少顷,当中有声音在说:“是你。”
阮筝汀忍住逃跑的冲动,但很慎重地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