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心想不对,如果是陈顼,怎会住在大将军府上,这不合常理,他称呼陈霸先为二叔,那他也是大将军的侄子,听说陈霸先除了陈蒨、陈顼,还有个侄子,就是同母弟陈休先的儿子,叫陈昙朗,现在建康台阁内任着作佐郎,看此人年纪相当,又来自建康,肯定是陈昙朗无疑了。
“阿兄,来日方长,下次我一定在阿兄这里住上几日,好好陪陪阿兄。”年轻人握紧陈蒨的手。
“唉,你要走,为兄也拦不住,不过,今晚一定要在我这儿吃顿饭。”陈蒨不容回答,对韩子高道:“子高,你去夫人那里,说二郎来了,让她准备晚宴。”
“诺。”韩子高熄灭炭火,恰好茶饼已经烤好,正好装入纸袋中冷却,转身出门。
“这位是……?”听见陈蒨在问。
“阿兄,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秦郡吴明彻,阿兄应该有所耳闻吧!”陈昙朗道。
“原来是先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侯景作恶,建康一带饿殍遍野,先生大义,散尽家粮三千斛分送乡里,先生慈悲济世之心,令陈蒨佩服之至,一直想要结交先生,却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陈蒨笑道。
吴明彻,这个名字,韩子高也曾听人提起,都是赞美之辞,说他为人至仁至孝。
从沈夫人那里出来,韩子高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吩咐膳奴准备几盘果饼,然后回到寝室,坐下继续碾磨茶饼。
“阿弟与二叔的关系,其实更为亲近,先生又是阿弟带来,阿弟何不直接引荐,怎么还要绕到我这里,请我出面呢?”陈蒨不解地问道。
“阿兄不要见怪,其实我昨日已向二叔引荐先生,二叔还亲自走下台阶,拉着先生的手就席,谈论当今时事直至深夜,只是……最后并没有挽留先生的意思,所以想请阿兄再与二叔说说,毕竟阿兄最得二叔器重,说出来的话比阿弟更有份量。”陈昙朗道。
“原来是这样。”陈蒨点了点头。
吴明彻叹口气,抚案道:“大概是因为明彻老矣,大将军不信我能上阵杀敌,以前在建康拜见王司徒时,就是这个原因。”
“先生此话差矣,太公望八十岁拜相,开创周朝八百年基业,古今无人可比,先生才五十,何谓老矣?”陈蒨笑道:“先生放心留在我府中,陈蒨一定会说服叔父。”
“将军拿我与圣人相提并论,明彻实是惭愧。”吴明彻不好意思道。
此时,韩子高煮好茶汤,舀入茶盏中双手奉上,陈蒨笑道:“这是产自岐山的卷阿野荈,先生品尝。”
子高将茶盏递向吴明彻,吴明彻双手推道:“将军太客气了,明彻乡野村夫,不敢为先。”
韩子高恭恭敬敬道:“先生是客,年岁最长,依礼是该先饮,将军不是客气,是真心待先生,还请先生不要见外。”
吴明彻愣了一下,这时他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煮茶的侍卫。
“茶道师傅都这么说了,先生就不要客气啦!”陈蒨道。
吴明彻这才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旋即递给陈蒨,陈蒨笑着接过,喝了一口,传给陈昙朗。
陈昙朗啜了一口,眉头微皱,紧跟着又啜了一口,手转着茶盏,面露惊异之色,道:“这茶的味道,好像……,但怎么可能?”
“呵呵,”陈蒨笑起来,道:“你是不是想说,好像子粲煮的味道。”
“是啊!可虞先生从不教人,怎么可能?”陈昙朗看了少年一眼,问:“他是子高?”
“没错。”陈蒨点头。
“小人拜见着作佐郎。”韩子高躬身作揖道。
陈昙朗点头微笑:“你竟知晓我的官职,可见你平日做事处处留心,难怪阿兄喜欢。”继而转脸又对陈蒨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没想到,茶煮得这般好。”
“子高是子粲的徒弟,当然深得真传。”陈蒨道。
“虞先生竟收了徒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昙朗难以相信。
“子高,你的茶道大有进步,看看,已经有人品出是你师父的手艺了。”陈蒨点头赞许。
“今日属下试着用中泠泉水煮茶,可能是水好的缘故吧!”韩子高道:“师父生前常说,扬子江心的中泠泉是江左第一,自到京口后,我一直想试着用此水煮茶,前些日子托人去采汲,因为水深流急,汲取不易,只汲到一瓶。”
“好水自是不易取。”陈蒨道。
陈昙朗道:“好水不易取,佳人难再得啊!”
“哈哈哈……”陈蒨大笑起来:“三弟不知在外面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误会了,子高真的只是我的侍卫而已。”
韩子高脸上不禁发热,赶紧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