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诏书限期赴任,陈蒨不敢耽搁,吴兴府署上下一阵忙碌,五日后,陈蒨带领家眷、佐使和百余侍卫赶赴京口。
这次柳玄景也随陈蒨同行,一来是陈蒨不放心子高的伤,怕伤情会有反复,二来也是想请柳玄景医治叔父的积年伤病。
侯景乱梁时,东魏权臣高澄趁机派兵侵夺淮南之地,边界大幅向南推进,致使梁国都城建康与东魏仅隔一江以为防线,京口随即成为保卫建康、防犯外敌入侵的第一门户要地。
高澄意外遇刺死后,高澄之弟高洋,篡魏建齐,对梁国一直虎视眈眈,年年犯境侵扰,致使京口战争不息,原来的州府已荡然无存。
平定侯景后,皇帝萧绎授陈霸先南徐州刺史,命其镇守京口,陈霸先上任后重建南徐府署,期间,齐国几次兴兵入侵,俱被陈霸先打得狼狈逃归,至此齐人畏惧陈霸先,不敢小觑梁军,齐梁之境暂得太平。
陈蒨赴京口代陈霸先摄理刺史事,事出仓促,没有合适的官邸,陈霸先就腾出南徐府署东边的一片房舍,给陈蒨暂居。
陈蒨一行到达京口后,韩子高被直接从车上抬进信武将军的寝室,陈蒨见子高面唇苍白,担心有事,在得到柳玄景无碍的诊断后,方放下心,这才去拜见叔父。
此后两个月,陈蒨不许子高踏出房门半步,一直深居在寝室里,幸好有华皎、庾持、到仲举他们轮流来教他读书,日子过得还不算无聊。
这天上午,子高背靠在隐囊上温书,听见门被推开,来人的脚步声很是陌生。
子高放下书,抬起头,见进来那人高大挺拔、脚穿笏头履、一身玄色缎袍、双肩处用金银线锁绣蟠螭纹、头戴黑介帻,神情不怒自威。
子高赶紧站起,跪下叩首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你认识我?”那人问。
“是的,大将军或许记不得属下,但属下一辈子都记得大将军的救命之恩。”子高回道。
“你抬起头。”陈霸先道。
子高微微仰首。
“原来是你。”陈霸先嘴角微扬,笑道:“孩子,咱们也算有缘,你的师父,后来被安葬好了么?”
子高不禁暗暗佩服陈霸先的记性,事情过去这么久,年近五十的他竟然过目不忘。
“幸得一位好人资助,属下在梅岭安葬了师父。大将军莫站着说话,请上坐。”子高边说,边收拾干净坐榻。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陈霸先道。
“大将军是来找信武将军的吧,信武将军此刻应该在前厅。”子高道。
“我不找他,是专门来找你。”陈霸先道。
“大将军来找属下?”子高感到惊讶。
陈霸先背手在身后,道:“我是来提醒你,我这个长侄什么都好,唯有癖好娈童怎么教训也改不掉。人无完人,谁没个短处,只是我不想这个短处,成为他人攻击我陈氏的口实。所以,时刻记住你的本份,不管是做娈童,还是做侍卫,不要有更多的奢望,否则,我不会坐视不理,到时,休怪我翻脸无情。”
陈霸先的话像利刃贯穿了少年的心,韩子高感到受了莫大的羞辱。
“大将军莫要误听人言,属下并非娈童,而是信武将军的备刀侍卫,职责是保卫太守,除此之外,我与太守没有别的关系。”子高义正辞严道。
“那是最好,你好自为之。”陈霸先扔下这句,甩袖大步离开了寝室。
剩下韩子高一人,气得嘴唇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