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是凯旋而归的陈烺。他此番北上,不仅救成王于宁州,还一举夺回了云州及沿路大小城镇,一时成了众口传颂的大英雄。
元月晚还跪在了青石板转上,她看着那位意气风发的大英雄,就这么大踏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比先前清瘦了些,元月晚想,面部轮廓更为显眼了,唇边泛青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成年男子了。
“晚儿。”他向元月晚伸了手,仿佛她并不是掖幽庭里犯事官员家的女眷。
元月晚看着他那只略有薄茧的手,是干燥且干净的。她却没有搭上那只手,因为李若菲她又回来了。
“九哥。”李若菲扑了过来,抱了陈烺的胳膊,亲昵地叫着,尽显小女儿的神态。
陈烺却看也没看她,冷漠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将挡在自己和元月晚之间的李若菲拨开。
李若菲一张脸登时憋得通红,她一急,便口不择言:“九哥,她如今就是个低贱的宫女,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你还要护着她干嘛?”
陈烺冷冷看了李若菲一眼,许是在沙场拼杀过的人都自带一股寒意,看得李若菲一个寒颤。
“九弟,何必与一个孩子置气。”庆王妃过来打着圆场,“你这刚回宫,是要去面见太后的吧,这便走吧。”
谁知陈烺压根不领情,他一甩手道:“多谢五嫂好意,不过我已经去见过皇祖母了,我来这里,就是来找她的。”他指了元月晚,伸手又要拉她起来。
“九哥!”却是李若菲又跺了脚,“他们元家通敌叛国,人人避之不及,生怕跟他们家惹上关系。你倒好,你还上杆子去。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荣耀,可不要因为这个女人,而功亏一篑啊。”
陈烺看了她,似笑非笑:“怎么,本王如何行事,还要你来教?”
李若菲一愣,下意识就否决:“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在我听来你就是这个意思。”陈烺丝毫不给她面子。
他又看了庆王妃和相王妃,冷冷说道:“五嫂,十一弟妹,这丫头是你们的亲妹子,也该好生教导一番。这是宫里,不是你们信国公府,由得你们放肆。”
他这话说得好生不客气,又是当了众人的面,还是掖幽庭的奴婢们,庆王妃和李若薇脸上都是红一阵白一阵的,赶忙拉住了还要哭闹的李若菲,不叫她再撒野了。
陈烺第三回向元月晚伸了手。
她看着那只大手,嘴唇微动:“李小姐罚奴婢在此跪上一个时辰,眼下一个时辰还没到,奴婢不能起来,请靖王殿下恕罪。”
李若菲被她两个姐姐拉着才要走,听闻元月晚这话,气得她立马挣脱开来,指了元月晚道:“你,你……”
陈烺视若无睹,这回他直接就上手了,给元月晚拉起来后,他方说道:“在这个宫里,我说的话难道还抵不上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吗?”
更是给李若菲气了个半死。
李若薇拽了李若菲,她又看了眼陈烺,道:“九哥,七妹虽小,说的话不中听,但你若仔细想想,就该明白,她说得不错。”
陈烺的视线始终落在元月晚的身上,对李若薇所说,他只淡淡回了一句:“本王的事,本王自己会做决定,不劳弟妹操心。”
他堵了李若薇的话,更清楚他这话是如何得伤人。果然,就见李若薇的眼角一红,她不再多言,拉了李若菲掉头就走。
李氏姊妹走了,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都松了口气,可抬头一看,那位靖王殿下又拉了元月晚的手,不由分说,就要带她走。
急得管事的嬷嬷赶紧过来拦道:“殿下,这丫头是掖庭宫的,这活儿都还没干完呢,您这……”
面对这些宫中老奴,陈烺可没个好性子了,他一瞪眼:“怎么,难不成本王还得跟你们告假不成?”
先时陈烺在宫中,就是出了名的猫嫌狗也弃的性子,谁也不能奈他何,便是圣上,见了他也要一个头变两个大,更别提他们这些宫人了。如今去了一趟北境,回来身上更是添了杀伐之气,说起话来愈是叫人觉得害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位主。
因此管事嬷嬷赶紧点头哈腰道:“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奴婢不敢,不敢。”
她也清楚这个元月晚是个什么来头,纵然已为掖庭宫的宫女,可她这段时日瞧着,这元月晚却是有着贵人庇佑,如今又添一靖王,也不敢十分得罪,便赔笑道:“奴婢只是想说,清思殿许是还有未打扫干净的地方,殿下只管带了她去,原也是掖庭宫的职责。”
陈烺瞧了这鬓边生白发的嬷嬷,哼的一笑:“你这嬷嬷倒乖觉。”
嬷嬷陪了笑,目送他二人远去。
走出一段路,元月晚终于挣脱他的手:“你也太大胆了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她环顾了四周,许是因为陈烺,并无人敢盯着他们打量,都远远躲开了去。
“这有什么,”陈烺无谓,“我这还算是脾气好的时候呢。这要是在以前,别说跟他们废话了,正眼我都懒得瞧。”
“那你也得为我想想,”元月晚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不再是以前的国公府小姐了。你图一时畅快,可我还要回去的。这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一个不小心,给人拿住了把柄,你是无所谓,可我不行。”
陈烺转头看了她:“我既带你走了,自然再不会让你回去掖庭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