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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他便不再开口，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望山在若清身前蹲下，从衣袖里拿出根做工极讲究的金钗，在若清眼前晃了晃，&ldo;丫头，你看好不好看?&rdo;

那是根极美的钗子，钗身镂空雕刻了繁复的纹饰，钗尾瓖了颗红石榴石，那红色在日光下闪着动人心魄的光彩，下面垂了串由海蓝宝和紫水晶打磨成的小珠，在风里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若清和所有的少女一样喜欢这些美丽的物件，她睁大了眼睛盯着沈望山手里的东西，挪不开眼&ldo;真好看。&rdo;她几乎是被宝石慑住了眼神和心魄，轻声叹息道。

&ldo;叫我声哥哥，它就归你。&rdo;

她终于从宝石和金钗的光彩里挣脱出来，收敛了自己痴迷的目光，好像是下定决心不为所动地&ldo;哼&rdo;了声，咬了咬牙继续把头偏在一边。

&ldo;小丫头还挺有气节。&rdo;沈望山被她的样子逗笑，出口打趣。

这才像个孩子，他想。

他把那根钗子插在她发上，拍拍她的脑袋说道，&ldo;老师说你前几日刚过了十二岁的生辰，我记得南朝梁武帝的诗里说&lso;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rso;。姑娘到了十二岁便要带钗了，可巧我在古玩斋见到这钗子，也觉得甚美。想拿这钗子换你一句&lso;哥哥&rso;。&rdo;

若清摸摸头上的钗子，想着既然收了人家的礼，再别扭可就太不应该，便把头转回来，声音嗡嗡的，&ldo;谢谢&iddot;&iddot;&iddot;那个&iddot;&iddot;&iddot;哥哥。&rdo;

&ldo;那个哥哥?哪个?&rdo;沈望山噗嗤笑了出声，&ldo;远舟，我的表字。&rdo;

&ldo;远舟哥哥。&rdo;若清轻声的说，她看着他，他也正看着她，说，&ldo;老师叫你清儿，那我也叫你清儿吧。&rdo;毫无缘由的，她突然就红了脸。

她喜欢远舟这两个字，她想。

后来许许多多的年月过去，她早就忘了那根钗子长得什么模样，即便再美，她也不记得，却记得她看到的沈望山眼中的自己，少女模样，每个表情都生动得不像话，那一刻，她脸红了，此生第一次，仿佛一片羽毛划过眼睑，心底有微微的轻颤。

自那一日之后，厚厚的宣纸书帖仍旧一日不落地搬进她的濯惜阁里，杜珗却再没有要求若清每日将临好的习字送到书斋给他过目，只托沈望山替他督着若清练字。

那一日，待杜若清和沈望山都离开，偌大书斋只余下杜珗和他身后叫伯颂的男子两个人。

&ldo;伯颂，对清儿，我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不是个慈父。&rdo;

&ldo;先生，您的心思，小姐日后终归会明白的。&rdo;

&ldo;伯颂，你觉得清儿如何?&rdo;

&ldo;小姐的聪慧秀敏是与生俱来，在这苏州城里又有谁不晓，在书画上的造诣更是旁人此生都歆羡不来的，七岁就绘得《思琼园景设计图》，思琼园一经落成便名动苏州。连市井小儿都会唱，&lso;书画文杜，吴门俊郎。小荷尖角，南城馨香。山林咫尺，思琼才扬。麒麟吐哺，凤凰来翔。&rso;&rdo;

杜珗却突然重重叹了口气道，&ldo;我所担心的，正是这。我宁愿我的女儿，只是个寻常的闺阁小姐，日后嫁得可托付之人，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如今清儿不过才十二岁，就有如此盛名，于她，并非好事。这世上，承了夸赞宠眷，便也要受得了怨怼嫉恨。&rdo;

&ldo;可先生，小姐她始终是苏州杜氏唯一的嫡女。&rdo;

&ldo;但愿苏州杜府永远是她的倚仗。&rdo;

☆、04

沈望山第一次进到杜若清的书房时，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一个十二岁少女的屋子，倒像是进了个寒窗苦读多年的儒生或者老学究的书舍。

屋里的器物摆设都简是而又简，连香炉里所熏的香也是厚重有余，清甜不足的沉香。桌案上除了惯常的笔墨纸砚，不过一个旧窑笔格，斑竹笔筒以及一方铜石纸镇便再无其他。桌案后面的书架倒是名贵的紫檀木所制，算得上是屋内仅有的贵重奢侈的物件，书架上的书几乎都要塞满了，凑近一看，从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到孟子、大学、中庸、论语，四书五经都齐全了，沈望山忽的笑了。

只是，实在不像个女子读的书。

&ldo;这些书，清儿你都读过?&rdo;他指着书架上那一排排厚重的古籍，满脸的怀疑。

&ldo;都读&iddot;&iddot;&iddot;过。&rdo;少女眉眼微挑，顿了顿道，&ldo;有些只翻了几页，有的捡有意思的读了，有的便只是拿出来在桌案上放过一阵子。&rdo;

&ldo;我想也是。&rdo;沈望山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微笑。

&ldo;嗯?&rdo;

&ldo;《诗》温柔宽厚，《书》疏通知远，《礼》恭俭端敬，《易》洁敬精微，《春秋》属词比事，四书更不必说，都是儒家的经典之著，教人明礼知仁，都是好书。&rdo;沈望山掰着手指细数这些书的好处，然后说到此处便顿了，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端量一番，这才继续说道，&ldo;你，一不温柔，二不通达，三不恭俭，四不心思精微，五不通透明智，要说明礼知仁，更是差得老远。&rdo;

&ldo;你!&rdo;若清气急败坏地大喊，脸颊也通红，她摸了摸发上的钗子，却又似乎没了底气，&ldo;你不要以为送了我根钗子就可以这样说话，而且&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