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弘一向沉默寡言,所以他虽忍受着锥心之痛,对外的表现也只是气场更沉默了些。
非常沉默,和异常沉默,这两者的区别,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苏凤仪跟他相处这么多年,如何能看不出来。
苏凤仪从镜中见他那异常模样,忙转身起来,关切问道: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陆弘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发丝从自己手间滑落,觉得心更痛了,按住自己的心口的位置,摇了摇头。
苏凤仪忙拉他在一旁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又摸了摸他的胸口问道:
“是这儿疼么?还是这儿疼?”
陆弘正喝水,被她摸得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手一抖,一杯水就洒了大半,一半洒在胸口,一半洒在了裤子上。
苏凤仪这下更担心了,忙从他手中拿过杯子放到一边,拉了他的手看,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腕:
“手也疼?这儿吗?可有找太医看过?”
见陆弘摇头,苏凤仪又摸了摸他的手指,一根根检查过去:
“那是手指疼么?”
陆弘又摇头:“不疼。”
都疼成这样还不疼,苏凤仪准备出去叫丹桂,说道:
“我叫廖神医给你看看?”
苏凤仪的手从陆弘的指尖滑落,就和她的头发一样,就和曾经的她一样。
陆弘忙伸出手抓住,不让她走,又道:
“不走。”
苏凤仪真是没办法了,她觉得陆弘今日的状态实在是很奇怪,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他在宫里,位高权重,除了皇上,谁敢给他委屈受?
所以,是皇上欺负他了?
既受了委屈,那她就哄哄,谁让他是陆弘呢。
苏凤仪任由他拉着手,又问道:
“衣裳湿了,换套衣裳好不好?”
陆弘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从异常沉默变成了绝顶的沉默。
苏凤仪心想,这是怎么了,委屈成这样,哄着他说道:
“不是旁人的衣裳,是这季专为你做的,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给你送去。
衣服湿了不舒服,给你换一套,好不好。”
长公主小时候,霸道地要求陆弘陪她扮爹爹和娘亲,陆弘给她梳头,礼尚往来,她就给陆弘做衣裳。
因都是用的长公主的分例,花的长公主的银子,陆弘一开始不肯要。
衣裳被送回来了,长公主如何能罢休。
小小的长公主带着衣裳,去堵陆弘的门:
“爹爹只能穿娘亲做的衣裳,所以你只能穿我做的衣裳,听懂了吗?”
陆弘这才高兴了,也肯收了。
后面每个季度,除了他自己的分例,都有额外的新衣裳穿,比有些不得宠的皇子穿得还要好。
当然长公主所谓的给陆弘做衣裳,不过是每次宫里换季做衣裳的时候,都从自己的分例里拨一点出来,让绣房给陆弘做,并非亲自动手。
但就是这样,每次收了衣裳,陆弘都特别高兴。
陆弘从小就不爱说话,所以他表现高兴,也不会说好话,只会两眼弯弯地看着苏凤仪笑,笑得如春日第一缕春风一般,让人也不由自主地心情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