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也知道今天出殡吗……”杜虎小声说。
“我怎么不知道?你问问全上海谁不知道!所以我才把宴设在福义楼,为的就是避开那条路!还有那些人!糊涂!!!”
丁山很少见李慷红过脸,赶紧过来劝:“消消气消消气,这事是杜虎欠考虑。杜虎,别嘴硬了,还不赶紧赔罪!”
杜虎站起了身,说道:“对不起,慷先生!是我的错,您别生气了,为我气坏身子不值当,不行您就打我两下,把气出出来!”
李慷的气也没那么大了,停了半晌,说道:“我承认我是想和李恭示威,但我不想这么挑衅!”
“哎,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行,只要您别气了!”杜虎好言好语地陪着笑,看李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但是李恭,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就是让我难堪……”李慷突然变了脸。
丁山和杜虎从来没见过李慷这副样子,像嘴角还滴着鲜血的恶狼,紧抿的嘴里,似乎正咀嚼着几块人骨
“来日方长。”李慷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快,像一声杀戮前的口哨。
丧事办完的第二天,李恭拄着拐杖来到了李慷的公司。
白毛敲敲李慷的门说道:“慷先生,恭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吧。”
“是。”
白毛刚出去,李恭就出现在门口了。
“好久不见,二叔。”李慷笑着说。
“好久不见。”
李恭几天没见李慷,再见到时突然发现李慷的样子似乎完全变了,他几乎要被李慷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能坐吗?”
“请便。”
李恭慢慢地坐下,说道:“慷,恭喜你,这么快就把公司建成了。”
李慷笑了笑:“借您吉言。”
“三太太很想你,但腿脚不便,没办法亲自来,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李慷往后一靠,说道:“不回去了,事情多,忙不开。您代我向三太太问声好,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李恭觉得有些意外,“那是李家,是你的家,回家怎么能叫‘登门拜访’?”
“那里从前是我的家,但往后不是了。”这句话说得比李慷想象的轻松。
李恭抿抿嘴,说道:“我知道你在外面买了宅子,但也要回家啊,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家啊,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
“家不是从小生活的地方,”李慷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如果是,我应该把码头当成家。我不回去也不是因为有了新住处,家也不应该只是住的地方。”
李恭平静地问:“你觉得家是哪里?”
“有家人的地方,”李慷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玩笑的意味,“李家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三太太如果想我,可以来这里看我,或者去我那里住几天。”
李恭垂了垂眼,说道:“可你还是姓李,还是李家人,哪怕你不住在李宅。”
李慷笑了笑,说道:“‘李’只是一个姓,李宅不过是代表宅院主人姓李,我的宅子也可以叫李宅。”
“慷,我知道你长大了,也自己做出了些值得吹嘘的事,但得记得吃水不忘挖井人。李宅是李家的宅院,家是一个家族,不是只有一个姓氏,你代表不了一整个家族的。”
李慷听到这话,从心底里觉得不耐烦:“我当然代表不了家族,我只能代表我,我的姓氏也代表我。”
“姓李的人有很多,可李家只有一个,不管李家有什么不好的,那都是你的家。慷,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做事情要三思,后路都堵上了,会回不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