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不知道,若你和我全然一样,我们之间也不至于要结束。你和我在一起,明明很快乐,不是么?”
说完,又摇头笑,亦有种忍痛的意味。
“也许吧也许你是对的。可若说有什么不同”梁倾垂眸,梦呓似的喃喃道“其实我知道,有什么不同。”
她面朝着那夜里的海,海里的夜,思绪空了一会儿。
继续道,“其实有些话,是不值得说的,好像电视剧里说的,说了便是输,便是恋爱脑,狗皮膏药可是,现在想想,男男女女,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哪有那么多输赢”
她亦撑上那栏杆,生出奇思妙想,觉得那海之下一定是个黑洞,将这文明世界的海水,陆地,将她脑子里这社会给她的教诲,手段,都吸了进去。
她和他站在这儿,不太好不太坏的两个人,赤条条的,还管什么语言上的含蓄,情感上的输赢。
“若有什么不同,大概不是你说的那些,而是因为我好像爱上你了。你从前说过的,这个世界上称之为爱情的关系太少。但我想,能称之为爱情的瞬间,却一定是有的。”
“什么样的时候呢?”
周岭泉顶正经而好奇地问。似乎他们对谈的是什么物理百科。
梁倾苦恼一阵,解释道,“大概是大概是你不是周岭泉,我也不是梁倾的时候。”
午夜,或者落雨天。灵魂不需姓名,骨与肉倾诉低语,欲望清澈,逃避是种英勇。
新年后那次他们在南城的出租屋里谈天许久,相对而眠。
梁倾午夜转醒一次,见他背对着她对窗卧着。剪影似山峦,黑沉沉一片,拦在她面前,拦得人世都渺渺茫茫,只剩窗上一轮月,照见她再清晰不过的心事。
她在黑夜中沉静地想,若贫瘠的人造词汇能概括此刻,那只能是‘爱’。
“譬如现在?”
“大概是的罢。”
梁倾答道,但不看他,只看那缥缈的城市。难以想象在那样光明的陆地上,曾有一个不具名的雨夜,令他们相遇过。
周岭泉不再说下一句。
人在爱欲面前陡然变得脆弱。他厌恶任何脆弱和失序,因此向来主动回避爱欲的表达。到今日,他才察觉,回避已变成了某种无能和残破。
梁倾是如此磊落的一个爱人。
在这样的人面前,他意识到说什么都显得虚伪。
沉默一会儿,周岭泉只能避重就轻,换上素日对着她时那种倦倦的笑,道,“若是告别,总是要拥抱一下的。”
梁倾默了默,吁出一口气,投进他怀里。两人圈着抱着,贴得紧紧的,在海风里发抖,却再没有别的动作。
她发觉,他们往日种种亲密,却从未认真拥抱过。除去那次,在北城机场的停车场。那时还是下雪时节。
如今是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