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湘宇看看资料,地址只到这里,太模糊了。他把车停在路边,带了雨伞往村庄里走去,走了一会见村口开着家小店,他进去询问,里头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不太时髦的羽绒服,那人向邵湘宇招呼,邵湘宇一下子就怔在那里……这地方虽然离s城不远,但南方城市方言太多,一个地方一个口音,这会儿邵湘宇还反应不过来。见他发愣,对方摆了摆手又笑容满面地说了一大串话。邵湘宇听出几个发音相近的词,连起来才约莫明白,她说她不会普通话,但听得懂,问他要买什么东西之类。邵湘宇是来找人的,向她说了。女人看了他一眼进了里屋,然后带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出来,男孩对邵湘宇说:&ldo;我妈问你是找个什么样的人?&rdo;邵湘宇了悟,原来她是去叫儿子来当翻译了,连忙道谢,说要找一个六十多岁的叫王秋萍的老太太。崇秋从小跟着他父亲去s城,估计当地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把崇秋母亲的名字说出来,又把资料上名字的写法给对方看,那女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这回邵湘宇半句都没听懂。男孩转述道:&ldo;我妈说她只认识两个叫王秋萍的,一个四年前跟着她男人外出打工,另外一个,往里弄堂走,倒数第二幢王家的大女儿,去年上城里去念护校了。&rdo;这两个显然都不是。邵湘宇叹了口气,他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块钱给那小男孩当谢礼,只说:&ldo;叔叔给你的压岁钱。&rdo;说完便转身欲走,打算再往里面去问问。男孩接了钱,他母亲反而不好意思了,她见邵湘宇气质穿着都不俗,出手又大方,于是赶紧拉住又说了几句话,她儿子立刻翻译:&ldo;妈说,上年纪的老人名字她都不怎么知道,她去问问我阿奶,可能阿奶知道,让叔叔你等一下。&rdo;邵湘宇一听还有希望,当然肯等,又对告诉了她崇秋父亲的名字。小村不大,女人十几分钟后就回来了,面带喜色。的确有个叫这名的人,六十多岁。早年离了婚,男人带着儿子去城里了,后来她眼睛得了毛病看不见,就没再嫁。邵湘宇心想这便是崇秋家了。那女人又说,因为王秋萍是嫁到这村来的,身体不好又是孤寡一身,几年前她娘家来人把她接走了云云。邵湘宇心中一震,急着问她娘家是哪儿,女人说这就不知道了。刚刚燃起的希望苗头,一瞬间就就给掐了。邵湘宇显然没有想到,如果在这儿找不到崇秋该怎么办,此时心中空洞洞的,呼啦啦吹着冷风,他呆立在那儿僵硬了手脚。小店女人给他倒了杯热水,邵湘宇谢着接过,并没有喝,心中却慢慢冷静下来。这地方既然是崇秋的老家,那必然有人知道他母亲的事情,出去了更没处问了。他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钱塞进那女人的手里,诚恳道:&ldo;大姐,我找这位老人实在是着急,您婆婆不知道,也许村子里有其他人知道,希望您帮个忙,带我再找别人问问。&rdo;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见邵湘宇给的钱,自己开着小店十天半个月都赚不到,一下眼睛就亮了。把店门一落,她领着邵湘宇就往村里走,男孩也兴奋地跟着。一路上她在那儿说,快过年了从外头回来的年轻人挺多,本来以为邵湘宇也是外头回来的,但看着又不像,混得好一点的老早把父母都接出去享福了,哪还会回这破地方来……邵湘宇听了心里难过。崇秋从小离开母亲被父亲带到s城,两个地方天差地别,他真是不自卑都难。老天待他不善,没遇见自己之前,他一个人在s城也过着底层的日子,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把母亲接出去享福……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富有的人如霍春山,生来什么都有。他们肆意放纵惯了,根本不了解崇秋这种对幸福的定义,也许只求一个稳定的工作,一个安身的地方,偶尔能吃一次甜点便足矣。面对别人的给予,他战战兢兢,疑惑不解,用沉默来伪装内心的不安,看似冷淡,又何尝不是自我保护?因为那些获赠的东西他原本并不奢望,所以害怕如果接受了,自己会不会失去什么。他恐惧失去已有的,因为每一样他握在手里的,都是活下去所必须的……66咬人邵湘宇跟着那个女人问了几家,终于问到了线索。他心情跟着好起来。人都是如此,失去了才会去后悔反省,即使有一丝可以挽回的希望也如云开雨霁,谢天谢地。崇秋母亲的娘家是属于另外一个镇上的地方了,据说搭乘当地的三轮电车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车费五块钱。